男子闻言静默了良久。
他站起身,来到潺潺流动的溪水前。
这是一条通往外面的活水,水槽狭窄人过不去,但偶尔能有鲜活的鱼儿顺着溪水流进来。
那些鱼儿来来去去的,只有他一直被困在这里,暗无天日。
苏小小没有催促他。
以他的聪明,必定猜得到自己出去,等待自己的不是坦途,而是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
他逃不掉,也躲不过。
摆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在此苟延残喘,了却余生;要么杀出一条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诚然,有失败的可能。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被卫胥毫不留情地夹住了。
薛大主事微愕:“沐潭来过?”
他没走路,可他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
薛大主事被骂了倒也不恼,弯下身翻了翻桌上的画。
男子嘲讽地说道:“做不得主就别在这里假惺惺。”
石门在打开。
他诚恳地颔了颔首:“多谢。”
薛大主事听到他绵里藏针的抱怨话,神色不变:“最近王都不太平,矿山或许也混入了刺客,我过来看看,是否有人打搅您歇息。”
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日日都来,也不知你们在担忧什么。”
薛大主事举步朝卧室走来。
薛大主事抽回手,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恭敬一笑:“是我唐突了,原想帮您整理一下的,请您海涵。”
薛大主事的身后跟着两名影子高手,其中一人的手里打着灯笼。
不过,擅闯矿山的人是谁?
卫廷他们吗?
这么快就到了?
苏小小赶忙将他拽进了男子的卧室。
薛大主事小笑道:“我只是想替您看看,这里安不安全?”
薛大主事笑道:“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告诉我,需要伺候的人,我也能随时给您安排。”
来人是薛大主事。
公爹画的是……
男子提起毛笔:“没事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作画。”
所幸此时卫胥也完成了最后一笔。
密室外传来了钥匙被放入卡槽的声音。
事实上他的画也确实有些杂乱无章。
可倘若细看,又觉得似乎并不是那样。
男子不咸不淡地说道:“还不走等着我撵你吗?”
男子道。
薛大主事笑了笑:“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有些事,我做不得主。”
至于被卫胥翻得凌乱不堪的桌子,他来不及收拾了。
咔。
男子道:“略懂唇语。”
被夹了一路的男子也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薛大主事绕过案桌,来到男子面前,拱手行了一礼:“这么晚了,您还没有歇息呢。”
卫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走飞龙,没听到苏小小的话。
苏小小屏住呼吸。
难道……沐潭单独接到了陛下的命令?
还是说沐潭别有用心?
薛大主事狐疑地蹙了蹙眉。
三十年,是否磨平了他的棱角?又是否压垮了他的意志?
苏小小捏紧了手指。
薛大主事脸色一沉:“我们走!”
男子看了看卫胥的画,随手抄起一幅自己的画盖在了上面。
苏小小一怔,俨然没料到他提出的竟然是这个要求。
日日?
他说道。
苏小小转头对卫胥道:“我们走吧。”
男子道:“沐潭已经替我看过了。”
一个影子高手走过来,在薛大主事耳边禀报了一番。
苏小小吐完了,转过头来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她的目光落在了卫胥的画上。
他转过身来看向苏小小:“不方便吗?”
谢的是她带他出去,还是带他去见程桑,不得而知。
苏小小在卧室内等了片刻,确定薛大主事是真走了,不会杀个回马枪,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兜兜转转赶了半夜的山路,人都快被山里的蚊子叮成癞蛤蟆了,终于在天亮前抵达了山脚。
他可没接到命令要对这一位日夜巡查。
当快翻到卫胥那一张时,男子目光沉沉地开了口:“谁给你胆子动我的东西了?”
苏小小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
苏小小找出卫胥的画,折好了揣进怀里,随后她去打开石门。
男子道:“如果算上你,确实打搅了。”
二人跟他一起进了密室。
“你听见了?”苏小小纳闷。
这人就算不做帝王,也是一方将相。
轰隆——
男子慢慢收拾起来:“干你何事?”
“有人擅闯矿山。”
男子最后看了眼卧室,神色复杂。
薛大主事转身冲守在门内的二人使了个眼色。
咻!
卫胥夹着他闪了出去。
二人将石门打开,一名侍卫小声与二人说了些什么。
薛大主事不动声色地看向凌乱的桌面:“您今日心情不好吗?”
男子张了张嘴:“那个,其实……”
比预计的早了许多,但并不是坏事,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苏小小佩服得五体投地。
薛大主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望向他的卧室。
有人过来了!
苏小小看看石门又看向全神贯注、完全没察觉、或者说完全不在意外头动静的卫胥,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男子也面色微变。
男子不客气地说道:“我要出去,你能办到吗?”
三人出了矿井之后,即刻往山下赶。
男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很晚了吗?我这里不知昼夜。”
矿山的另一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这给苏小小他们的逃跑创造了完美时机。
本以为卫胥是好玩,瞎涂鸦而已。
恰在此刻,石门外传来了暗号声。
轰隆,石门关上了。
卫胥把背上的竹椅放了下来,苏小小走下竹椅,扶住树干一阵猛烈的干呕。
苏小小微微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出去后,我带你见她。”
“带我去见见程桑吧。”
他回到卫胥坐过的蒲团上。
薛大主事眉头一皱。
这不由地令苏小小疑惑了起来,公爹哪怕是神志不清也很疼她,很听她的话,这种不理她的情况着实罕见。
男子吐掉嘴里的草叶,面如死灰地答道:“有条下山的近路,靠腿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苏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