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一脸惊恐,小声哔哔道:“喂,四哥!你不怕祖父揍你啊!你好歹犹豫一下啊!”
你个玉面罗刹!
怎么就不能跟你亲弟弟一条心呢?
我们两个一起逃不好吗?
“进来!”
老侯爷一声怒吼,苏璃麻溜儿地进去了。
老侯爷坐在冷冰冰的官帽椅上。
一旁的案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的脸一半映着灯光,一半笼罩暗影。
他冷肃地看向苏煊与苏璃:“跪下!”
护国公府。
苏小小给凌云安排了一处景致宜人的院落,白日可赏景,夜里可观星。
凌云坐在房中擦琴。
苏小小叩响了房门。
凌云道:“睡了。”
苏小小道:“蛋黄酥。”
凌云:“进来。”
苏小小端着一盘刚出炉的蛋黄酥进了屋。
她在凌云对面坐下。
凌云伸手去拿蛋黄酥,苏小小却一把将蛋黄酥团在怀里。
凌云幽怨地看着她,仿佛在控诉,扮诸葛青很累的,还不让人吃饱了?
苏小小轻咳一声,说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些蛋黄酥就全都给你。”
凌云呵呵道:“你当我稀罕?”
苏小小拿起一个蛋黄酥咬了一大口。
见凌云不吭声,苏小小又拿起第二个蛋黄酥,咬了一大口。
当她要祸祸第三个时,凌云忍无可忍地开口了:“你想问什么?”
苏小小见好就收,收回了自己的小魔爪。
“是有关我四表哥的,我四表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凌云道:“你应该去问他。”
苏小小叹道:“他肯说的话我也不至于来找你了。”
凌云把茶叶拿开,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他是你哥哥,不是我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他的事?”
“多谢。”苏小小将茶杯端了过来,望进他的眸子道,“苏璃说过,你给罗刹疗过伤。”
凌云否认:“没有,只是给了他一点伤药而已。”
苏小小挑眉:“什么伤药比我的药还厉害?”
凌云面不改色地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苏小小一针见血:“但你不是大夫,也别说你是找别的大夫弄的药,我不信。”
凌云撇嘴儿:“不信你还来问我。”
苏小小道:“你说实话我才信。”
“哼。”
凌云哼了一声。
苏小小将自己啃了一口的蛋黄酥放进另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
她并不催促凌云,就那么双手抱怀看着他。
良久,凌云无奈一叹:“他被种了心引。”
“心引是什么?”苏小小问。
凌云道:“有些不好解释,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武功的禁制,也可以把它想象成蛊或者毒。
“每个杀手盟的弟子都被盟主种下了心引,一旦他们背叛杀手盟,盟主便会找到他们,催动他们体内的心引,让他们心脏爆裂而亡。”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难怪叫心引,听起来怪厉害的,苏煊上次吐血也是被催动了心引吗?”
凌云点了点头:“嗯。”
苏小小纳闷道:“盟主来了?”
凌云摇头:“没有,来的是杀手盟的弟子,应当是盟主将催动心引之法传授给了他。”
苏小小又道:“要怎么样才能解除心引?”
凌云道:“心引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解除。”
苏小小眨眨眼:“盟主也不能吗?”
凌云道:“不能。”
苏小小捏紧了手指:“如果一直不解除心引的话,会怎样?”
凌云直言道:“会死。”
苏小小一怔。
凌云擦拭着腿上的琴:“你可知,他为何叫罗刹?”
苏小小道:“不知。”
凌云换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继续擦拭:“别的弟子种下心引是为了防止他们背叛,罗刹却不同。
“习武没有捷径,欲速则不达,虽不知他到底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逼得他用了杀手盟的罗刹禁术提升功力。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种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罗刹,等到他沦为真正的罗刹,将会比失控的卫胥更可怕。
“心引,就是为了能在那一日到来时……杀死他。”
苏小小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他自己知道吗?”
凌云想了想:“应该知道。”
苏小小沉思道:“可我看他最近的样子,不像是有心事……”
凌云风轻云淡地说道:“心事已了,别无牵挂。”
特务头子……
苏小小握紧了拳头:“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凌云摊手:“据我所知是没有。”
-
镇北侯府。
苏煊安安静静地跪下了。
苏璃有些不情愿,却也只能撇嘴儿跪下。
“什么时候的事?”
老侯爷沉声问。
苏璃愣愣地抬起头来,正要问祖父什么什么时候,却发现祖父是在看四哥。
苏煊不说话。
老侯爷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什么时候与杀手盟勾结的?堂堂侯府公子,竟跑去外头做了杀手!你究竟挣了多少不义之财,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苏璃道:“祖父,四哥没乱杀人……”
老侯爷怒斥:“你给我闭嘴!”
苏璃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老侯爷指着苏煊道:“你今晚……要么让我废去武功,要么就被逐出家门,你自己选!”
苏璃着急道:“祖父!四哥小时候生了病,都不能习武了,好不容易才练出一身武功的……怎么能说废就废呢?”
苏陌也跪了下来:“祖父,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教导不力,您要罚,就罚我。”
老侯爷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长孙,我就不敢罚你了是吗?你要废,那就连你一起废!”
苏璃咬牙:“那把我的武功也废了算了!”
老侯爷一巴掌拍上桌子,腾地站起身,抬起手来。
“祖父。”
苏煊平静地开了口,“多谢您与祖母和爹娘多年养育之恩,阿煊不孝。”
他说罢,对着老侯爷磕了三个头。
苏陌与苏璃脸色一变。
“四弟!”
“四哥!”
苏煊磕完头,平静地站起来,转身出了书房。
老侯爷气得跌坐回椅子上,颤抖着手指着他:“好,好,好!从今往后,我苏家就当从未生养过你!”
冰凉的雨珠落下。
苏煊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孤寂的身影,无声没入了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