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人怎會選擇與她為敵?她們共同的敵人就在眼前吶,長那樣一張臉,他已是把天底下女人的顏面全放在地上踩,她們怎能無視驕傲自尊,匍匍在敵人跟前?叛國投敵,一群沒有志節的傻女人!
她的腦子太活絡,想的事情太多,又要流口水、又要擇定敵人,以至于沒發現他靈活的十指已經開始動作,所以在她走到「適當」位置,準備用剪子對付和自己結仇的扣子時才發現——
他的上半身已經赤果,而那件令人發指、罄竹難書的衣服早就輕飄飄地躺在地面,對她俯首稱臣。
第一次看到男子精壯的胸腔,硬邦邦的感覺和她的柔軟完全不一樣,心髒狠狠在胸口沖撞幾下,因為心跳得太凶猛,于是手指不受控,因為手指不受控,于是那把剪子很沒志氣地從半空中墜落……
倘若方向無誤,下一刻,它戳上的不是她的腳指頭就是他的,新婚夜見血……大凶!
但,奇跡發生,他的左手勾住她的腰往旁邊一帶,右手朝下一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童心沒看清楚,等回神時那把剪子已經穩穩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他握住剪子,很不懷好意地喀擦喀擦開閨幾下。
他在笑,笑得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笑得她的魂魄離體、神迷意亂,他湊近她的臉,嘴里呼出暖暖的氣息道︰「以後辦不到的事,可以試著依賴夫君,終歸是要許你一片涼蔭之人,你可以多予幾分信任。」
她沒有點頭,眼楮直直地盯住他手中那把剪子,害怕著下一瞬間無緣無故地它同自己結仇。
果然,那把剪子向她行來!她的呼吸急促,突兀的想法瞬間飆進腦海,他要謀財害命了,他要殺掉她了,他要找個會易容的女子喬扮成她,將童家的半份家產吞進肚子里——
「全天下最迷人的財富在哪里?在別人的口袋……」黎育岷甩著一把銀票。
「天底下最好發的是什麼財?女人財。」黎育岷親親滿箱子金黃澄亮的金條。
「娶一個有錢的老婆,少奮斗三百年,子子孫孫無憂無愁……」黎育岷一手抱兒子一手攬美妾。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終日只恨聚無多,娶對老婆全得了。」在剪子貼近她脖子那一刻,童心狠狠閉上眼楮,暗忖︰她死定了!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出現,但耳邊出現一聲喀擦、再一聲喀擦、再喀擦喀擦喀擦……好奇心戰勝恐懼,她張開眼楮發現,自己身上的扣子幾時招惹他的恨?拜托,那不是普通扣子,是南珠吶,一顆顆晶瑩剔透、圓潤光滑的南珠就這樣掉落地上,滴溜溜地轉著,要是紫袖看見,要心疼死了。
「你這是……」
「相公本不解娘子為何要尋剪子,原來這樣做……別有一番情趣,多謝娘子教導。」
隨著話出口,最後一顆扣子落下,童心胸前一片微涼,她看見自己的紅色肚兜!
黎育岷眯了眯眼笑容更深,因為上頭繡的不是牡丹祥雲而是繡了四句詩。
他輕輕念出︰「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嫵婉及良時。這是……夫人的心聲嗎?」
听見這些句子,童心的臉轟地炸出透紅。紫袖……好個背主的紫袖,誰讓她在肚兜上頭繡這個?太閑嗎?想展現滿月復文采嗎?她又不是沒給她們紙墨筆硯,為啥在主子的肚兜上作文章?此刻她的額頭橫橫豎豎滿是黑線。
童心暗暗發誓,就算明天紫袖不心疼,也定要教她肉疼一把。
「不是,我的繡工不行,衣服全出自紫袖之手。」對,她就是不公平,她不允許婢女出賣主子,卻允許主子出賣婢女,並且出賣得理所當然。
「這是紫袖的自作主張?」他緩聲問。
該死的聲音、該死的低沉,也該死的誘人。
「對。」她點頭點得頭昏腦脹。
「那麼如果讓娘子來繡,娘子會繡上什麼?」
「繡……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狠狠咬牙,她說得豪氣干雲,卻惹得黎育岷笑意不歇,這個妻子太有意思。
他搖頭,嘖嘖兩聲後道︰「真真是太糟糕了。」
「哪里糟糕?」
「這座陰山,為夫今晚還非渡不可。」
下一瞬,黎育岷打橫將她抱起,兩人雙雙落入紅被中,事前沒通知、事後不交代,他的吻就這樣朝她封下來。
他慢條斯理,控制得宜,反觀「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童心,卻被無數個教人臉紅心跳的畫面給弄得全身哆嗉,所有的知識全化成重復的兩個字——天吶、天吶、天吶、天吶……
他的吻從她唇邊往下滑,每個落點都讓她膽顫心驚,只覺得一顆心快要從胸膛跳出來,他是個不懂得體貼的,也不管她是不是快要抓狂,依然在她身上烙下一串串心悸。他的唇是熱的,呼吸更熱,熱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肌膚上,帶出一股醉人酒香。
她敏感極了,微微顫抖,臉熱身更熱,皮膚上凝起一顆顆的小小絆瘩,她輕輕閉上雙眼,似乎有種失重的感覺。
他俯身,唇舌並用,吸吮舌忝弄,將她化成一池春水,喉間發出無力的申吟聲。
天旋地轉,身體像被漩渦給席卷,帳頂上的花紋和結帶震動著,像是風吹過的水面。
雙喜紅燭,燭心結了花,啪地一聲爆開來,燭焰陡然一高,又縮了回去……
他狠,他身子強健,他是個表里不一的男人……
童心在入睡前,滿肚子全是惱恨,以為是白面書生,原來是玉面俠客,以為憐香惜玉、予她一方林蔭,卻是雨打艷麗落英繽紛、一樹梨花壓海棠,他在這個晚上,一口氣橫渡陰山不打緊,還來來回回攀登好幾遍,真當是春游還是練武功吶?
苦啊、惱啊,她真不明白,好端端的干麼嫁人,拿著嫁妝離家出走不是更輕省?黎育岷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軟香在懷,幸福常在。
人人都說祖父眼光好、看事透澈,他從來都當是旁人的阿諛之詞,但這回他完全同意這句話,祖父英明!祖父偉大!祖父千歲千歲千千歲!
第七章有人覬覦嫁妝(1)
童心起不了床,紫袖、紫衣幾個輪流來拉她,她打死都要賴床。
到遠方行商,沒有這麼折騰過,與人斗心機、牟取利益,也沒這麼傷神過,她終于明白,為什麼男人要用一紙婚書把女人給牢牢拴住,因為不拴好,沒有女人願意為男人的開枝散葉做出這等重大犧牲!
「小姐,起床了,再不起床會來不及。」
紫衣推搡她,童心轉過身,把棉被往頭上一蓋,不理。
「小姐,今天要給長輩奉茶,你不能讓所有人等新媳婦。」
紫袖拉她,她發狠抓起枕頭把自己的頭蓋住。
「小姐,胡老板來了,你再不起床,生意要讓人搶走!」
紫裳大喊一聲,童心的小心肝猛然一顫,彈坐起來。
她看看左再看看右,看清楚自己已經嫁人的事實。這些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連主子都敢眶騙?可她沒力氣罵人,她只想睡覺,伸出食指往嘴巴貼上,噓一聲,側過身拉起棉被,聖旨來都打死不醒。
已經打理好自己、精神奕奕的黎育岷進屋,發現四個愁雲慘霧的丫頭圍在床邊,心里有些不快。
他不習慣自己的地方有這麼多人,過去他連貼身丫頭都不肯留,只在屋外擺兩個二等丫頭,讓她們跑跑腿、整理屋子,現在……一群女人擠在他床邊、拉扯他的女人,讓他感覺自己被侵犯似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