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有冷氣、音樂的車內,身體的熱氣慢慢降下來。
哦,這才是天堂!
「連帽子都不知道要戴,你基本的常識到哪里去了?」車子一直是發動的,他調轉了車頭,離開社區。
她很知趣的。
她知道這次實在太麻煩人家了,可是她為什麼一直處于挨打局面?
好吧,伶牙俐齒本來就不是她的專長,她又熱又餓,混亂不堪的腦袋實在也擠不出什麼可以扳回一城的話來,她還是休兵,專心休息吧。
看她白皙的臉蛋被陽光曬得通紅,沉默不語閉眼的樣子,顯然是累了。
電子鐘亮著午後兩點半,她還沒吃午餐。
姜浙東穩穩的握著方向盤,下坡的時候發現她似乎是睡著了,他伸手,把通風口的冷氣調小。
第3章(1)
沒有什麼千頭萬緒不知道從哪里著手的困擾,也沒有適應上的困難,伍莎莎每天的工作很固定,民宿的工作目前是暫停的,客人也沒有增加的趨勢,所以她大部分的重心都放在公共食堂。
很快上手,是因為這些本來就是她以前的工作。
一台計算機、一本日記帳,每天菜錢支出多少,哪種菜便宜,哪種菜貴,她除了跑腿,一些行政事務也歸她管。
另外,她還要學著把菜單輸入電腦,努力想出每天五菜一湯的菜色,每餐的營養均衡度,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抓住阿公阿嬤的口味,有的老人血糖高不能吃甜,有的要小心高血壓、血脂肪飆高,菜色的搭配也變成她每天都要傷腦筋的事。
重要的是聯絡已經被欠帳好幾個月的菜商,希望可以繼續供應他們好吃的有機蔬菜。
她揉著太陽穴,覺得自己又從歐巴桑期提前進入婆婆媽媽早衰期。
錢錢錢錢錢……要是這樣念錢就會從天上掉下來多好!
她老媽說得保守,實際上她用電腦查過了,公共食堂要是再找不到經費,恐怕撐不過這個月。
隨便用膝蓋想也知道,每個阿公阿嬤一餐的費用二十五元,民宿客人三十五元,以前有民宿收入可以補貼,景氣好的時候還有很多社會資源,譬如勞委會、青輔會、愛心基金會都有固定的捐錢。
現在,外援一個一個縮腿撤退,而他們除了重操舊業,到各家企業去募款,好像沒有第二條路了。
她抱著頭想來想去。
她需要去吹吹風,看看從回來就一直操勞的腦袋能不能退燒。
花蓮的大自然美景,美在自然原始。
這段海岸線就像她家的廚房,她從小玩到大。
哪里有好吃的魚蝦蟹,哪一段風景最漂亮,她都知道。
就是因為這里太美麗了,來釣魚的魚客從來沒斷過,刮風下雨、雨季干季都看得到他們的蹤跡。
布鞋沒入了粗糙的砂礫。
遠近有著兩層不同顏色的海,深藍與湛藍相互推擠糾纏,來到沙灘漸層為夢幻的淺藍。
這麼美麗的沙灘是她珍貴的記憶……
「可惡,不要被我抓到,要不然就叫你把垃圾吃進嘴巴去!」要不是她下來吹風散心,會忽略過沙灘上散置的垃圾,鋁箔包裝盒、紙屑、烤肉架、吃剩的食物,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叫人氣憤難平!
這麼美麗的大海就是有那種缺乏公德心的人會破壞。
反正只是到此一游,以後髒了跟他無關。
她動手撿起垃圾,不一會兒竟也撿了一小堆。
等等還要回家拿大袋子來裝。
她滿意的微笑,接著眯起眼楮,用皮膚感覺規律的海潮聲,然後用雙手圈住唇,對著泱泱大海放聲大喊——
「我——回——來——了——請——多——指——教——」
這樣的動作雖然傻氣,伍莎莎卻覺得非常理所當然。
她霸氣的把雙手擦在腰上,極目遠望。
怎麼,那一坨又是什麼碗糕?
大型的垃圾?
不會吧!
她火速走近一看,防水帆布、同一品牌油漆罐、長短不一的木料,更多的不銹鋼鐵架,還有她怎麼看都想不出來能拿來做什麼用的東西,幾乎可以用滿坑滿谷來形容。
丟小型垃圾已經很沒道德,還有人把工廠廢料傾倒在這里,這里是無污染的海洋欸,不是焚化爐也不是垃圾掩埋場。
看了,叫人怒火三丈,越看越火大。
掏出海豚機按了一組號碼——
「喂,環保局嗎?我在海邊發現很多大型垃圾,請你們派人來處理一下……嗯嗯嗯……地址是在濱海蓮花路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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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的雷聲在黃昏的天空中作響。
氣象報告說午後會有場雷陣雨,看起來像真的。
小發財車送修去了,伍莎莎出門只能騎舊的迪奧,摘下安全帽,呼,好熱,要是及時下場雨就好了。
在外面跑了一圈,吃閉門羹是正常的,看臉色更是家常便飯,一听見她說要募款就先扔過來一堆抱怨,說公司缺錢,生意難做,景氣不好,資金縮水,快要撐不下去等等的話,好像比淒慘似的,一天下來,她的腿跑得快斷,募到的錢卻少得可憐。
杯水車薪也是薪,聊勝于無。
她上輩子肯定是乞丐,所以這一生才要到處去跟人家要錢。
走進食堂的小小辦公室,那是一副奇怪的景象,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埋頭做事,就算電風扇呼嚕呼嚕的吹,也吹不散哪股低氣壓。
夏好看見她回來,趕緊從椅子上站起走過來。「莎莎,你慘了!」
「我?」她指自己的鼻子。
秋香也點頭,「姜先生等你很久了,那張臉超級恐怖喔,莎莎,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得罪我們的客人?」
「我?」
「趕快想,他就在里面。」夏好透過紗門比給她看。
丙然姜浙東像頭生氣的獅子走來走去,就連隔著紗窗也能感覺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的暴躁。
「我什麼都沒做啊。」自從那天他幫忙送便當以後,兩人再也沒有交集,她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
「你小心一點。」秋香提醒她。
「我知道。」她朝兩個年輕的媽媽微笑,推開通往餐廳的紗門。
听見紗門開關的聲響,一直走不停的姜浙東突然定住煩躁的腳步。
他看著伍莎莎向他走來。
斂目、低眉,眼底凝聚著風暴。
她的臉很紅,想也知道是被太陽曬的,眉目談不上細致,眉梢卻是青春洋溢,一張小嘴不點口紅也粉女敕得讓人會多看好幾眼。
究竟她小小的身上有著什麼吸引力?
「姜先生,你有事找我?」她斜背的布背包沉沉的往下垂,里頭像裝了些什麼讓她不勝負荷似的。
「那里面你都放了什麼?」浪費一天的時間等她為的絕對不是要問這個。
「各家企業行號負責人的資料,食堂的簡介,筆、零錢、口香糖……還有我幫阿公阿嬤他們采買的一些生活用品。」
老人家們上街不方便,她出門時總會先問一問他們有沒有想吃的零食或想買的東西,她再幫他們買回來。
至于口香糖,到人家公司去要錢總不能口氣不好吧。
「你想看嗎?」拉開拉鏈,或許他對袋子里的東西有興趣。「我可以把食堂的簡介給你,你願意捐錢嗎?」
「不想。」她竟敢叫他捐錢?
「阿公阿嬤他們是眷村中的老人,你也知道鄉村的人力外流嚴重,家中大部分剩下的都是勞動力弱的老人家,也不是說他們的子孫不肖,有很多後代也很願意接他們過去住的,可是你也知道,都市的生活型態不是適合每個老人的……喔,你說什麼,哦,不想听這個,那我可以走了嗎?」她滔滔不絕的聲音經過遲疑後倏然中斷。
「還沒完!」他不相信自己會跟她抬杠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