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天下傾 第19頁

被留下的隨從朝南昕樂拱手低頭,「不知公主想听小的說什麼?」他的聲音仍是低啞,粗礪得有如磨過的砂紙。

南昕樂定定看著他,隨即勾起一抹笑,烏瞳掠過一抹復雜。「沒想到你還能活下來。」

她知道,是他!

即使他易了容,變了聲,可她還是認出他,這世上只有他能有那麼一雙眼楮——

甭傲如月,卻又清澈如流水。

對方輕笑,聲音卻不再粗啞,而是如玉石般溫潤。

「這次不再將我當是夢了嗎?」他抬頭,黑眸蕩著笑意,平凡的臉龐因那雙眼而不再平淡無奇。

南昕樂抿唇,知道昨夜的事是真的,那不是夢,是真的他……想到自己曾對他說了什麼,小臉不禁掠過一絲難堪。

曲瑯淨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他的笑變得無奈。「只有在夢里你才肯接受我嗎?」

南昕樂別開眼,咬牙開口。「你不該出現的。」

「看來我沒死讓你很失望。」曲瑯淨嘲弄,黑眸澀然,「即使我們不再是敵人,你還是不能接受我?」

南昕樂一愣,錯愕地看向他,「這就是炎狼國和金陵結盟約的原因?怎麼可能……炎狼王怎會答應?」

「因為從今以後,炎狼國再也沒有二皇子。」這就是炎狼王答應結盟的條件。

「朕不過問你和修羅將軍的事,可你為了他不惜犯著激怒朕的危險,他對你真這麼重要?」為了一個男人?炎狼王不懂二弟怎麼了。

「是。」曲瑯淨不打算和炎狼王解釋,這是他的事,他不需和旁人說明。

「好。」炎狼王擺袖,神情不再溫和,而是屬于君王的威嚴。「朕可以答應和金陵國締結盟約,不過從此以後,炎狼國再沒有二皇子,你再也不能進來皇宮,當然,也失去坐上這個王位的資格。」從此以後,他只能是個鄉村野夫,而不再是炎狼國皇族。

「好。」他的回答毫不遲疑,王位、財富,他本來就不希罕。

見他答應得這麼快,炎狼王瞪眼。「你不後悔?」先皇生前留下一道密旨,甚至在臨終前也坦白告訴他,要是曲瑯淨要這個皇位,那他得無條件禪位,因為這個皇位本來就是曲瑯淨的。

先皇生前這句話,一直是他心里的刺,同樣是兒子,為何曲瑯淨就能獨得父皇的疼愛?

「皇兄,把密旨毀了吧!」

「什麼?」炎狼王驚愕地瞪著他。「你……」他也知道密旨的事?

曲瑯淨淡淡一笑。「王位——我從來就不想要。」

他從未眷戀過任何事物,也以為自己的性情本就淡漠,可遇見她,他才知道,是他還沒真正執著過。

「昕兒,炎狼國二皇子死了,死在你的匕首下,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曲瑯淨。」

「你……」南昕樂不敢相信,「你瘋了嗎……」他可知他放棄了什麼?

「是呀!」曲瑯淨笑了,笑得溫柔,卻也笑得痴狂。「我是瘋了。」為她瘋狂。

怎樣也沒想到,一時的興趣,一時的好玩,一個視為娛樂的賭注,卻讓他徹底沉淪了。

南昕樂搖頭,她往後退,情緒因他的話而慌亂,她張口,想說什麼。

「樂兒。」

南昕樂一驚,轉頭看到南魏紫走過來。

「快走。」她咬牙低語,就怕南魏紫看到他,以姐姐的精明一定會懷疑的。

「晚上我會去找你。」曲瑯淨隨即離去。

他經過她身邊時,她重重一震,她轉頭,震驚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

昕兒,我不悔……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她這麼對他說過。

可他卻說,他不悔……

他在想什麼?她可是殺過他,差點奪走他性命的人,他怎能不悔?怎能用那種堅定的口氣對她說不悔?

她根本就不愛他,接近他是為了殺他,和他相處的一切全是演戲,全是假的!

他明明知道的,為何……為何還能說不悔?

第9章(2)

「為什麼……」南昕樂不懂,真的不懂,她茫然地看著手中的發梳,心頭滿是無所適從的恐慌。

他們明明是敵人,明明就不可能會有結果,可是,他卻說他不悔,就算死在她手中,他也不悔。

為何能不悔?

為何能放棄皇子的身分?就為了她?她有什麼值得他這麼做?她可是殺過他的人呀!

她對他虛情假意,她將匕首送進他心口,甚至涂上了毒,就是想要他死,不給他任何一絲活路。

她對他這麼狠,可他卻說不悔,若她是他,一定會恨不得殺了騙她的人,絕不可能說什麼不悔,可是,他卻說了……

「曲瑯淨,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想要你。」

她抬頭,瞪著他,烏眸盡是一片亂,再也無法冷靜——他讓她失去了慣有的冷靜。

曲瑯淨笑得溫柔,「我想要你一直對我笑。」今天看到她對小皇帝的笑容,他嫉妒了。

他久久才能得到的一抹笑容,那個小子卻能輕易得到,讓他好不平。

「我想要每天為你梳發,為你別上我親手做的發梳。」看著她緊握在手的發梳,他的眼神更柔了。「我以為你會把它丟掉。」

「我……」南昕樂狼狽地躲開他的眼神,這個發梳就跟肚子里的孩子一樣,她想丟,卻總下不了手。

曲瑯淨走上前,拿過她手里的發梳,五指梳過她的發,「你的頭發長了。」都過肩膀了。

他將發梳別進烏發,朝陽花就別在她耳際,手指撫過朝陽花紋,滑過小巧的耳墜,最後來到小臉。

「昕兒。」他低下頭,額頭與她相貼,黑眸與她定定相視。「我想要你永遠都是專屬于我的朝陽。」

「不!」南昕樂推開他,「不可能的!曲瑯淨,我們不可能的!」

她永遠也不可能是他的朝陽!

「就算你跟炎狼國沒關系了,我也不可能屬于你,就像你也不可能幫金陵攻打炎狼國一樣。」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炎狼國已經和金陵結盟,不會打仗了……」

「就算沒有炎狼國,也會有其他國家!」他還不懂嗎?南昕樂深吸口氣。

「我跟你不一樣,你可以不管炎狼國,可以不當皇子,可是我不行!我有要保護的人,對我來說他們比什麼都重要,我不是南昕樂,也不是喜樂公主,我是將軍,守護金陵皇朝的修羅將軍!」

早在十年前她放棄當公主的那一刻,她就放棄為自己而活。

她抬起下巴,堅定地、毫不遲疑地說︰「你可以不當炎狼國皇子,可我不可能不做金陵國的將軍。」

「昕兒……」

南昕樂拔下頭上的發梳,伸手緊握。「曲瑯淨,你可以痴狂,我不行。」走到窗口,她將發梳丟進池中。

他們都听到發梳落入池里的聲音,南昕樂握緊拳,不讓自己的手顫抖。

曲瑯淨沉痛地閉上眼,她的話比當日的匕首更讓他痛,他澀然地扯唇,「昕兒,你比我還狠。」

南昕樂不語,指尖深深刺痛手心,可她感覺不到痛,她只能逼自己看他,決絕地,不帶一絲感情地。

「而且,是對自己狠。」他們太像了,對敵人狠,可對自己更狠,但她比他絕情,她不給自己留任何後退的路。

「只有這樣才能守護我想保護的。」此生,他們注定無緣。「孩子我會生下,到時會派人交給你,從此之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聯。」

「若我不呢?」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強硬,他不可能就此放棄,他不可能對她放手。

她並不是對他無情,她是在逼自己無情。

「若我硬要帶你走呢?」要帶走她,對他來說並不難。

「可惜你沒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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