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敏走到門邊,一股奇怪的直覺迫使她停下腳步,撇過泛著自然紅暈的臉蛋,望向琴房中的陸雅清。
斜坐在白色平台鋼琴之後的他,單手撐著俊臉,一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游走,一雙深邃如海的藍黑色眼眸緊緊鎖視著她。
她心中的某道鎖,似乎在這一刻被解開,那些不該對他有的悸動如融化的糖蜜,充溢整個胸口。
「我、我去買花了!」小手抓緊錢包,心髒的跳動驀然失速,仿佛一張口就要蹦出胸口,她神情慌亂的轉開臉,落荒而逃。
她永遠忘不了,當時她在陸雅清眼中看見的那抹熾熱,更忘不了,他唇邊那抹得意驕傲的微笑。
直到他離開多年之後,她才明白,那是心高氣傲的他吃醋耍性子,才會命令她買花送他。
那束茶花,到後來竟成了她記憶中最深刻的痛,于是,她永遠忘不了,他最愛的花便是茶花……
第7章(1)
必于丁敏敏與陸雅清的記憶霎時回籠,漲滿整個腦海,華敏怔著泛濕的水眸,雙手揪緊胸口,心跳與呼吸又喘又亂。
西涼國不產茶花——不對,這個時空根本沒有茶花,封以揚何以會畫這種花?
好,假若說,他和她一樣,同樣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總不可能這麼踫巧,他也跟陸雅清一樣,特別獨鐘茶花,喜歡到要三不五時畫上絹紙緬懷。
再者,他一見到她設計的茶花金簪便找上她,甚至拿婚姻當籌碼,換取她想要的合伙生意……如今想來,這分明是丟出肉餌,誘她上鉤的計謀。
對照他偶爾不經意露出的神情,不同于溫潤爾雅的封以揚會有的倨傲,還有眾人對他的敬畏與小心翼翼……
華敏一個用力呼吸,臉色蒼白的低低喘息,失神的雙眼溢滿驚惶。
「少夫人,您是怎麼了?」婉兒目睹此狀,急得眼眶都紅了。少夫人該不會是真的中邪了吧?
「封以揚在哪里?」華敏霍然撇首,急躁地抓住婉兒的雙肩追問。
「少夫人您忘了嗎?今天是少主納妾的日子,大伙兒都在主院大廳里忙著……」
嗚嗚,少夫人這模樣真可怕!眼眸瞪得大大的,一副想找少主索命的模樣,難不成少夫人現在才終于清醒,想找少主算帳?
「納妾……」華敏有些失神地低喃著,雙手一松,轉身便奔出書房。
慘了,少夫人該不會是想大鬧一場?雖然不過是納妾,但是外頭也來了些與封家相交甚篤的友人,不乏一些名門世子,少夫人要是一鬧,那可就難看了!
「少夫人!少夫人使不得啊!」婉兒慘白著一張臉,連忙追出去。
封家少主納妾,封府上下結滿大紅喜彩,府里養的一班樂工奏著琴瑟和鳴的悠揚樂聲,上門祝賀的賓客雖不如上回娶媳婦,但來往的多是與封以揚交情較深的貴公子。
「以揚,你一會兒娶妻,這會兒又要納妾,真是享盡了齊人之福。」一片喜洋洋的大廳里,一名容貌俊俏,身著一襲絛袍的男子,特意舉起手中的金杯,向一臉如罩寒霜的封以揚示意。
何原韶是封家遠親,平日里要喊封以揚一聲表哥,兩人性格相近,交情也最為深厚。
這杯酒敬得封以揚滿心不悅,他一根手指也沒抬,只是冷冷回道︰「如果不想被人攆出去,就少在我面前說這些蠢話。」
听出他話里的惱怒,何原韶挑眉。「听表哥這口吻,像是根本不願意納紫鴛為妾?」
封以揚抿緊了兩片形狀優美的薄唇。他身上只象征性的穿了件絛紫色錦袍,俊美的面龐見不到一絲笑意,令女人見了皆要心生妒忌的長長睫毛掩下,遮去美麗的金褐色雙眸。
何原韶被賞了一個冷臉警告,倒也不以為忤,兀自舉杯淺抿一口,抬眼掃視熱鬧滾滾的大廳,見封夫人拉著一身粉色牡丹花裳的紫鴛,與封家的三姑六婆們說說笑笑,儼然一幅婆媳融洽的和樂畫面。
何原韶不禁調侃笑道︰「表姑也真是的,明明是納妾,卻置辦得這麼熱鬧,不知道內情的人見了,恐怕會以為表哥是要再娶一次媳婦。」
「原韶,我已經警告過你。」封以揚凜陣一揚,寒氣逼人。
「這麼大的日子,怎麼沒看見表嫂?」何原韶訕訕的笑著。
「表哥,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人家可是明媒正娶的元配,好歹也該讓她出來,當著眾人的面,讓紫鴛按著規矩,跪下來奉一杯茶。」
紫鴛正巧走近,听見何原韶這席話,目光微微一黯,但掛在面上的盈盈淺笑卻不曾收起。
「少主,娘讓我過來叮囑一聲,吉時就快到了。」紫鴛含情脈脈的望向封以揚,一向落落大方的態度也添了一絲嬌羞。
按照西涼國的嫁娶規矩,納妾雖不必拜堂,但是吉時一到,丈夫得親自牽著新入門的妾室進新房,以示相互尊重與恩愛。
雖說男女有別,西涼國的民風並不時興男尊女卑這一套,即便是為人妾室,嫁娶禮儀仍是明律規定,夫家不得任意輕賤,須以禮相待之。
封以揚置若罔聞的低垂眉眼,兀自替自己斟了一杯合歡花酒,修長大手持著雕滿如意吉祥花紋的金杯,淺嘗不語。
紫鴛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反應,妝點得明媚動人的臉蛋,仍然懸著婉約得體的淺笑。
「少主……」
「都已經是夫妻了,你怎麼還喊他少主?」何原韶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故意調侃起想打圓場的紫鴛。
「紫鴛只是少主的妾室,並非正妻,不敢逾矩。」紫鴛說這話時,目光幽幽地瞅了面色漠然的封以揚一眼,語氣有些酸楚。
「表哥,雖然是納妾,你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啊。」何原韶戲謔笑道。
「原韶,你要是再說一句,就立刻從我面前滾出去。」封以揚惱極,握緊了手中的金杯,香氣濃郁的合歡花酒濺上手背與袖口。
何原韶目光一揚,瞥見不遠處,正穿越過寬廣前院的華敏,他笑了笑,「表哥,我就再說一句,等我說完,即刻就滾。」
封以揚額上的青筋隱隱抽動,那眯成兩道冷銳鋒芒的金色眸光,似在估量著怎麼將何原韶撕成碎片。
「我說表哥你也太不近人情,只顧著納妾,全然沒顧慮到表嫂的心情。常言道,夫妻是前世相欠債,這世才會共結連理。原本我還不大信,不過現在看到表嫂一副準備索命討債的樣子,我不信也不行。」語畢,何原韶哈哈大笑,仰頭舉杯,一飲而盡。
封以揚眉目一凜,撇過俊臉,眸光對上已經奔入大廳的華敏,見她臉色異常蒼白,眼眶與鼻頭俱是泛紅,胸口一個抽緊,即刻丟下金杯,起身相迎。
「敏敏?」按捺下心中的急躁,封以揚牽起一抹尋常在她面前露出的溫雅
笑容,態度判若兩人,一旁的紫鴛咬唇垂眸,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華敏冷眼望著他面上那抹笑,凝結霧氣的陣光,仔細端詳起那張俊麗臉靨。
封以揚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異狀,心中一緊,想伸手輕撫她的臉,卻被她一個反手用力揮開。
「別踫我。」華敏仰高濕透的水眸,咬緊泛白的下唇,眼神充滿委屈與怒氣。
「表嫂莫不是為了表哥納妾一事而發怒?」何原韶不忘摻一腳。
「敏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封以揚一記冷眼賞給何原韶,望向華敏時,卻是滿眼溫柔。
「是,我是不舒服,從頭到腳都不舒服。」華敏冷冷的說道。
「蘇總管,找大夫過來。」封以揚即刻發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