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大紅的嫁衣,甚至到死前再也沒穿過紅色的衣裳,頂多就是粉紅的衣裙。她沒有被用八抬大轎從正門迎進門,只從一個角門,被一頂小轎悄然無聲的抬進府。沒有鑼鼓喧天,沒有祝賀的賓客,她一生一次的成婚,只因為她是個妾,所以什麼都沒有。
第二日一早的敬茶,她先拜的不是婆母,而是高高在上一臉不屑的少夫人,雙膝跪下的那瞬間,成為新婦的雙腿間的疼,甚至比不上心中的疼。
她以為自己都會遺忘,也曾經相信自己都已經遺忘,但是怎麼能忘?
不管再怎麼說服自己……終究是意難忘。
她視線朦,嘴邊嘗到了淚水的咸澀,看著他有些慌亂的神情,她再也忍不住的撲進他懷中放聲大哭。
這個男人,他沒有如玉般的外表,不會說那些好听的言語,他甚至沒有萬貫家財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但他卻是真心的替她想著。
他不會知道,他這樣一句話,消弭了多少她從上輩子就一直掩埋在心中的不平。
他不會知道,他這樣一句話,才讓她終于放下了心,願意和他相守。
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她眼眶帶淚,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此生,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第5章(2)
那日沈凝香雖然已經用涼水稍微敷過眼,等雨停下了山,卻還是可以看得出有些紅腫,不過碧禾是個機伶的,小姐不說,她也不會多嘴去問。
只是在心中稍稍思忖了下,兩個人在上山下山的途中,不知道說了什麼或者是做了什麼,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感覺有些不同。
而對沈儒堂夫妻來說,雖然有丫鬟跟著,讓女兒婚前和男人出去一次就已經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再也不肯讓她出去第二次。陸排雲想晚上能翻牆踫面,也就不再提出要帶她出門的要求,但還是三不五時的提了東西上門,說是要孝敬岳父岳母,可送來的東西大多數卻都是姑娘用的,其用心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凝香自那日起,對于自己的嫁衣還有做給他的衣裳更加的用心,對于父母不讓她出門的決定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反正就算不出去,那男人也會自己來,出不出去一點差別都沒有。
沈凝香整天都窩在閨房里認真的做著針線,常常都做到腰酸背痛了,才起身休息一下,然後又低著頭繼續。
她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自然沒心思去注意其它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丫頭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的和外頭通了幾次的消息。
沈凝香不知道自己一時的疏忽,接下來竟然會為自己惹出那麼大的麻煩,否則早把碧禾打發出去。
這日,她因為幾日來做針線有些累了,剛好楊氏也想讓她歇歇,就讓她帶著丫鬟坐車去了鎮上最有名的首飾鋪子挑選一些喜歡的。
這次她想著順便給兩個丫鬟一點甜頭,就干脆兩個人都帶去,碧禾看起來很平靜,碧桃一路上倒是吱吱喳喳的,好不高興。
到了首飾鋪子,碧桃和碧禾攙著她上了二樓的房間,一般有些身分的人家都會在房間里挑選首飾,掌櫃的也會拿出不在外頭擺放的好東西讓人挑選。
因為常招待一些比較有身分的夫人小姐,這房間擺設也算是小有品味,屋內沒燻香,而是擺了一籃子的鮮果,旁邊還放了一些冰塊,牆上掛了些畫,靠牆的地方放了一大張長長的桌子,上面已經放了一些普通款式的首飾。
沈凝香挺相信這店里的安全,若連這一點都不能保證,那誰還敢上這鋪子來挑首飾?所以看著自己兩個丫頭好像都心不在焉,就好心的開口說︰「你們留一個人下來守著門口,一個人下去挑選自己要的東西,等挑完了再換人上來。」
碧桃高興的連聲說著,「多謝小姐!小姐對我們真好!」
碧禾則是屈子,「多謝小姐賞賜。」垂下的臉上,露出一抹隱晦不明的微笑。
一個人在外頭守著,房里只留了首飾鋪子里介紹東西的一個婦人,沈凝香上輩子也算見識了不少,看到精巧的目光會有一絲欣賞,卻不會著迷,讓一邊的婦人有些意外。
就算是那些有點家底的人家,見到這些金銀首飾都會有拿了不想放的時候,這個秀才家的小泵娘倒是鎮定,樣樣都是看了看而已,頂多動手模模真假。
介紹了一會兒,婦人先行離開,留點時間給客人鑒賞考慮,屋子里就只剩下沈凝香一個人,她正拿著一對蝶戀花的簪子在頭上比了比,對著鏡子瞧,門又被打了開來。
她想著不是剛剛的婦人就是兩個丫頭其中一個,也就沒在意,將東西放下後一轉身,她嚇得連連退後了好幾步。
「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站在門口的江水平,她想讓自己穩住心神,卻發現對這個男人的害怕,使她根本就無法不發抖。
對她來說,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她的惡夢。
江水平對于她的驚呼,很自以為是的認為是一種喜悅的驚訝,忽略了她瞬間蒼白的臉色,淡淡笑著說︰「想見你,就來了。」
這樣听似深情的口吻,讓沈凝香忍不住想吐,他那自以為溫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時,對她來說就像是冰涼的蛇在皮膚上慢爬一般,讓她冒出了一堆的雞皮疙瘩。
別人不知道,她還會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嗎?
沈凝香又退了幾步,覺得這個距離足夠安全才停下,然後冷冷的看著江水平,「江公子,我不認為我們的關系好到可以說這樣的話,更何況我已經定了親了。」
她冷淡的態度和江水平所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預想的情況是,當他說出那樣曖昧的話後,她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或是一臉感動的望著他,怎麼會如此冷淡?
他笑了笑,然後臉上滿是失落,「我知道的,你家里為你定的那門親事,听說是女圭女圭親?」
沈凝香對于他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太大的意外,以為是自家哥哥說的要不然就是他自己去查的,反正不管哪種對他來說都不費力氣。
她完全沒有想到是自己身邊的丫頭泄漏出去的,因為她完全無法想到這兩個人還有接觸。
「是又如何,難道江公子還缺這一杯喜酒喝嗎?」沈凝香淡淡說著。
她心里頭可是一千一百個不願意眼前這個男人來喝她的喜酒,只要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就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這話不是傷我的心嗎?」江水平滿眼柔情的望著她,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我听到這消息的時候,只想著恨不相逢未嫁時,若能夠早一點遇見你,是不是會有什麼不同?」
沈凝香在心中冷笑,什麼恨不相逢未嫁時,他們的確是相逢在「未嫁時」啊,怎麼,他腦子不清楚了,連他們是什麼時候遇上的都不記得了?
想想,若不是遇見他讓她嚇得跌落湖中,她也不需要那麼草率的就答應了和陸排雲的親事,雖然結果是好的,但說到底,她根本就不想遇見他。
江水平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真的被自己那兩句話給感動了,心中更加洋洋得意,表情卻深情款款。
「凝兒,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那天听到你定親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你居然就要毀在一個莽夫的手里。」他痛心疾首的說。
沈凝香覺得自己快被那一聲凝兒給嚇得吐了,只想立刻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