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離去讓他覺得懷里有點空,輕皺了眉,然後又挑起眉笑道︰「我要真的能夠吐得出象牙來,那我打鐵鋪子該收了,每天賣象牙就好。」
「呸!作夢呢!」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嗔罵道。
「你怎麼知道我有沒有作過這樣的夢?難道你半夜還來入我的夢不成?」他說話的時候一本正經,偏偏說出來的話跟正經完全搭不上邊。
「誰入你的夢——」她惱羞成怒的瞪著他,但在看見他溫柔的笑臉之後,所有的聲音全都戛然而止。
她忽然明白了,他是特意說這些話的。他知道她為了什麼憂心,故意不提、故意插科打譯轉移她的心思……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還這樣看著我?」陸排雲見她了然的模樣,也不再用言語逗她,徑自倒了杯水,坐到桌邊喝茶。
「你要去那個什麼巡山對不對?」她試圖平靜的問話,但是微微顫抖的聲音卻說明她現在根本就不那麼平靜。
「嗯。」他簡單的應著。
他那無所謂的表情,讓她心中一股氣冒了上來,她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咬著牙問︰「你應該知道,是可以拿錢去雇人代替自己上山的。」她家里就是如此,要不家里兩個男人是連雞都沒殺過的書生,去巡山遇到了匪徒怕是去送死。
陸排雲垂下眼,手指輕模著杯沿,淡淡說著,「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不……」她頓了頓,試圖讓自己不那麼激動,「你沒銀兩嗎?我有,我可以先給你……」
「不必!」他打斷了她的話。
他從沒考慮過不去。若是真有盜匪,他是一定要去的,他有保家衛國的責任,而且這事情來得太突然,讓他心中有點懷疑,也想著趁這個機會上山去探一探,如果只是他多心就罷,要是真的有問題,也不用先說出來讓她多擔心。
他在軍中向來說一不二,在遇上大事的時候已經習慣自己做主,也忘了沈凝香和他的手下是完全不同的。
她怔愣著看著他,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正經的模樣,可卻是在這種危險的事情上。
「為什麼不必,難道你以為你那兩三下功夫在遇上了盜匪時能有什麼用?你以為你這樣是什麼英雄的表現嗎?你以為——」她幾乎是失控要高聲怒吼,最後卻被他一根手指抵在了唇前,逼著停止喊叫。
她氣得眼眶泛紅,大眼直直瞪著他表情平靜的臉。
他怎麼不懂她有多心慌呢?他完全不明白,她面對這件上輩子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心中有多麼的不安,加上對于江水平這陣子突然消聲匿跡的不安。
他苦笑,無奈的說︰「噓,好了!你想把所有人都吵起來,看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你房里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可能在娶親前,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想壓制自己的情緒。
沈凝香知道自己太過激動了,甚至忘了時間和地點。
從一早听到這消息後,她就坐立難安,現在又看到他一臉不在意的模樣……老天爺!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著急些什麼了!
陸排雲像在哄孩子一樣,在她的輕呼中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下,然後一下子拍拍她的頭,一下子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好了好了,不害怕。」
她臉色緋紅的拍開他的手,卻沒有從他懷中逃開,只是撇過了頭,賭氣的說︰「別拍我!我還在生氣呢!」
被拍開的大手不死心的又貼上去,一下又一下的沉穩節奏,像是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她的心不再焦躁不安。
他感覺到她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才低聲慢慢說著,「放心吧,沒事的,這次的事兒我已經打听過了,盜匪是有的,但那不過是烏合之眾,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那群人早在打劫了幾個小村莊後走遠了,否則這鎮上的官員們也不敢說要抽調民丁上山巡邏。」要不然這些民丁死傷慘重,第一個倒霉的還不是出主意的官員?
不過,正是因為抽調民丁這麼大的古怪動作,讓他猜測這其中有內情。
「真的?」她擔心的問著。
「真的!」他無比肯定的答道。
「真不會有危險?」
他失笑,看著她圓圓的眼全是期盼的光芒,他也不知怎麼的,就點了點頭。
這樣的保證對沈凝香來說還不夠,心頭的不安讓她想尋求更多的保證。
「所以你能夠平安回來?」她抿著唇問,眼神還小心的瞅著他。
那樣惹人憐的模樣,讓陸排雲恨不得馬上把她揉進身體里,再也不分開。
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喜歡的小泵娘呢?
她像是令人上癮的罌粟,讓他明明知道這樣對她的名聲不好,卻還是忍不住想來看上一眼,看了一眼又不滿足,又想多說幾句話、踫踫她的小臉,甚至更多。
尤其是那天上山之後,他徹底明白眼前這個小泵娘雖然年紀還小,但那身子絕對一點也不小了,胸口的白,紅絲線和金鎖的艷,加上杏色抹胸的女敕,組合成了一幅讓人無法忘懷的絕美景色。
就只是那一幕,就足以讓他整夜睡不好覺,有時候甚至還得起來沖沖冷水,冷靜自己越想越火熱的身軀。
他的聲音啞了下去,雙眼灼灼的看著她,「嗯。」
得到了他再三的保證,沈凝香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不少。
一放松,她就注意到男人注視她的目光是多麼火熱和曖昧,就像那日在木屋里一樣……似乎想把她拆成幾口,吞進肚子里。
她迅速的低下頭不敢多看,屋內一下子就從吵吵鬧鬧到寂靜無聲。
她坐在他的腿上,明顯感受到他肌膚的熱燙,衣裳也無法阻隔,燙得她心頭一陣騷動,粉頰一片緋紅。
她沉默著,直到她整個人被他輕輕的從後方擁抱,感覺他溫熱的鼻息吹拂過她耳際、低沉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我會平安回來的,你放心。」
「嗯。」她細如蚊聲的應著。
他的心跳聲似乎隨著他的體溫傳遞給她,她輕撫著自己胸口,感覺心跳似乎也慢慢與他的一致。
這樣的溫柔平靜,令她恍惚的想起曾經听過的一句話——
愛到濃烈反而是盡頭,愛得平淡反而是永恆。
上輩子,她愛得轟轟烈烈,卻落得那樣的下場,這輩子,她只願能夠平平淡淡的和他相守一輩子。
一輩子這三個字,看起來簡單,實則漫長且沉重,但如果身邊的人是他,她相信自己能夠和他共同承擔,共同前進。
夜深了,陸排雲依依不舍的自窗戶離去。
外頭起風了,窗外的樹枝又響起沙沙聲,沈凝香站在窗口,看向沉沉的夜色。
她的身體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的指尖甚至還能感覺到他緊握的力量,就像他仍然站在她身後緊緊的擁抱住她。
她舉起雙臂抱住自己,輕輕的的喃著,「記得,要平安回來,我等你……」
風起,聲音在空中破碎,猶如地上卷起的煙塵,消散無蹤……
上山的隊伍浩浩蕩蕩,所有人看著這龐大的人群,對于那些據說隱藏在山中的盜匪,也少了幾分的畏懼。
一天,二天,三天過去,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搜山必當順順當當,男人們都可以平安歸家時,有上山去的人慌張狼狽的跑回鎮里。
那些人神色驚慌,只是喊著差不多的一句話——
「鐵匠陸大郎勾結盜匪殺人啦!」
在大部分人言之鑿鑿的指控下,沒上山的鎮民們也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在討論這話到底真不真,是那些人胡說,還是那打鐵匠真的是盜匪一伙的,殺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