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霍梓桀只是一臉平靜的看著她,深如濃墨的黑眸底處,找不到一絲懷疑或是感覺荒謬的信息。
「你真的相信我嗎?」她又舌忝了一下唇瓣。
擁有一具成熟的女性身軀,內在卻是青澀的靈魂,她那不經心的小動作,看起來真是該死的誘人。
霍梓桀強迫自己將眼神從那兩片軟潤的粉唇移開。「為什麼不?你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告訴我,你不是楊思穎。」
「謝謝你。」她如釋重負的說。
「謝什麼?」他挑高濃眉的慵懶神情,性感得讓人屏息。
「相信我不是楊思穎。」
「你在說什麼?不管這具身體里頭的人——不,該說是靈魂。」他不信鬼神之說,卻也不曾否認過,世上確實有許多科學難以解釋的奇人異事。「不管正在使用這具身體的靈魂是誰,你都是楊思穎。」
她聞言怔忡。他說得沒錯,無論如何,現在的她也只能以楊思穎的身分活下去。
「那我們……」她想起兩人的夫妻關系,不由得困窘的抬眸覷他。
「放心吧,這段婚姻不過是空殼子,婚前早協議過彼此互不干涉私下的生活。」
第2章(2)
拉掉領帶,解開幾顆襯衫鈕扣,他揉了揉眉心,深邃如鑿的臉龐松懈了幾分,不像剛才那樣嚴肅。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結了婚的男人,像是習慣獨自生活,從頭到腳都流露出不受拘束的自由氣息。
這是怎樣的婚姻?明明在禮堂里交換過永恆的誓言,私底下卻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
楊思穎好迷惑……無論是這段婚姻,或是眼前這個……一個眼神就能主宰她心跳呼吸的男人。
夜半時分,獨棟的寬廣豪宅靜無人聲。
陳大姊睡在一樓專闢的客房,二樓是書房與娛樂室,三樓則是琴房和擺放藝術收藏品的房間,四樓則是數間空置的客房。
主臥室闢在最高的五樓,安靜得宛若與世隔絕。房內有個特殊設計的隱藏式小綁樓,可以直通頂樓的空中花園。
霍梓桀坐在雕花長凳上,欣賞著以綠色植物為主景的空巾花園,手中拿著一杯加冰的威士忌,獨自品啜。
「不要……不要過來……別打她……不行!」
一陣低泣聲傳入耳底,霍梓桀放下酒杯,從頂樓小門回到五樓,來到主臥室隔壁的房間。
結婚一年來,他和楊思穎從未同房。新婚夜那女人就對他攤牌,說她另有喜歡的人,不可能跟他睡同一張床。而他對這個跋扈的女人本來就沒太多好感,當然樂于成全。
「不……不要打我……求求你……」微弱的啜泣聲,在深夜寂寂的黑暗中回蕩。
房門沒鎖,霍梓桀推開門進入,來到床邊,看著縮成一團的楊思穎被惡夢糾纏,她的雙手揪緊被子,淚水順著緊閉的眼眸流下。
「思穎。」他伸手搖晃她。
「不要打了……求求你……你要多少我都會給你……不要再打了……」她的意識已完全陷在痛苦的夢境中,瑩白的臉蛋沾滿了淚痕,秀眉蹙攏,嬌弱得令人心憐。
黑眸緊鎖著那張清麗的淚容,高大的身軀在床畔坐下,伸出寬厚的大掌輕撫她的臉頰,胃里的酒精在作怪,融化了他一貫獨善其身的冷漠。
一抹淡淡的憐憫閃過闐黑的眸心,胸口微微一動。
她才十八歲,這麼的年輕,卻背負著生活的重擔。記得資料上寫著,夏恬馨是為了趕赴打工,在途間發生重大車禍,一度瀕臨死亡。
他的生活圈里充斥著各種類型的女人,大多是出身豪門的嬌嬌女,要不就是逢場作戲的名模女星,像她這樣怯弱認命的小可憐,他從沒踫過。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為她的青澀、容易受驚的膽怯模樣特別留神。
黑眸一凝,覆著薄繭的手指,滑過細女敕的肌膚。比起「舊」的妻子,這個「全新」的妻子勾動了他的心緒,令他不由自主想多了解她。
同一瞬,她從夢境掙月兌,驚恐的睜開雙眼。
兩雙眼眸在朦朧的光線中交會,全世界彷佛都在這一刻靜止,只剩下兩道心跳聲,在彼此的胸口怦怦發響。
「啊!」她愣了好幾秒才驚呼,揪著被子往後坐起。
「你以為我想對你干什麼?」他半是嘲弄半是好笑的挑眉。
「不是……我只是被嚇了一跳。」她怯怯的說,小手往臉上一抹,才發現全是淚。
「你作惡夢了。」他淡淡的說,直起高大的身軀轉身走人。
看著那寬闊硬實的後背,心口一個無形的軟陷,她突然起了一股荒唐的沖動。
「不是惡夢!」她急匆匆的扯動嗓子,果然成功使他頓住腳步。
「什麼?」他眉頭微皺,別過臉龐斜睨。
「我夢見以前的事。」被那雙黑眸緊盯,方才凝聚的勇氣又在剎那流失,她吶吶的說。
「你的繼父常打你?」他折回來,站在床邊睨著她。
「如果他要不到錢去賭博的話。」她回答完才訝然抬眸。「你怎麼會……」
「我調查過夏恬馨的背景。」他毫不避諱的說。
她先是詫異,隨即想起前幾天在俱樂部的事,又想到他已經知道自己重生前難堪的家庭狀況,雙頰泛開一股熱氣,她有點想哭的低下頭。
「不論過去怎麼樣,你解月兌了。」看她咬唇不語,他喉頭一縮,嗓音沙啞的安撫。
她緩慢的抬起眼眸看著他,雙膝曲在胸前,雙手緊抱住自己,像一團柔軟的棉絮裹在被子里。
「你已經成了楊思穎,就當是上天給你的補償,你可以過不一樣的人生,過去的那些再想也沒用,干脆都忘了吧,反正,你永遠也不可能再回去當夏恬馨。」
「我很害怕……」她哽咽。
從發生車禍陷入昏迷,到睜開眼楮發現自己成了另一個人,這段時間里的惶恐迷惘,沒人可以傾訴求救,如今有他,她就像一個在冒險途中,終于尋獲同伴的故事主角,忍不住想向他訴苦,想把自己幽微的心事與秘密都說出來。
看她垂下眼角,珍珠般的淚水滑落,霍梓桀胸口一窒,又坐回床邊。
她才十八歲,對人生藍圖還懵懂的年紀,卻必須過起二十七歲成熟女人的生活,也難怪先前她的種種反應會那樣生澀茫然。
在他這頭熟悉叢林殘酷規則的獅子面前,她就像是怯怯發抖的小兔子,最糟的是,這頭獅子竟然起了保護之心,想將小兔子拉到懷里照看。
而這頭獅子,也真的這麼做了。
霍梓桀伸出雙臂,將她攏入懷中,大掌貼放在她包覆著絲質睡袍的背上,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原來在他體內,還有這樣尚未被女人誘引出的溫柔。
然而,誘引出這份溫柔的,是一個靈魂住錯身軀的女孩。
「霍……先生……」青澀的芳心一悸,她身子微僵。
「梓桀。」他糾正她。「別忘了,我們的關系是夫妻,如果你不想讓別人起疑心,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煩,最好開始習慣這樣喊我。」
「梓……桀。」她柔怯的試喊一聲,臉頰立時染上紅暈。
霍梓桀牽動嘴角,心情出奇的好。這個女孩就和資料上寫的一樣,乖順溫和的個性,真的像極了沒脾氣的兔子。
「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好學著怎麼當楊思穎,適應現在的生活。我知道對你來說有一定的難度,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你總不能直接了當的告訴別人,你根本不是楊思穎。」
「我知道。」貼靠著他厚實的胸膛,她細弱的做出回應,惶惶不安的一顆
心,在聆听他規律的心跳聲中,奇異的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