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你走,我才不走!」走了,就代表認輸,他就算跟幾個堂兄弟車輪戰,被打成大豬頭,也絕不輕易認輸,何況外面大雨下個不停,白痴才會在這種鬼天氣冒雨離開。
「我也不走。」文澄澄跟他杠上了,小屁屁牢牢釘在石椅上,堅定不移。
男孩和女孩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服輸。滂沱大雨嘩啦啦不要錢地下,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雷聲轟隆隆作響,不肯認輸的少男少女持續對峙……
連日來的大雨,下得人都快發霉了。好不容易天氣放晴,可愛的太陽公公探出頭來,傍晚的小鮑園里聚集了許多終于能夠外出散步、透氣的男女老幼。
漂亮的紅霞如水彩,潑灑。
在學校好不容易挨到放學的文澄澄,背著沉重的書包,踩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小鮑園,見到大家和樂融融地聚集在一塊兒,粉唇譏笑地向上一掀,以沙啞的聲音道︰「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透過傍晚的夕陽,依稀可以看見她的左頰上有逐漸淡去的五指印,望著彷佛沒有任何煩憂的人們,再對比她那沉甸甸的心情,她拉緊垂下肩頭的書包背帶,轉身,猛地撞進一道帶著清爽汗味的寬廣胸膛。
「好痛!」文澄澄皺眉低呼,懷疑自己撞到的不是人,而是一道厚實的石牆。
她抬頭看向被撞的人,不看還好,一看驚愕地倒抽了口涼氣,急忙向後退了三大步,笨拙的左腳絆到右腳,差點跌個狗吃屎。
這不是那天跟她對峙的臭男生嗎?
母親節那一天,他們兩個吃錯藥卯上,狂瀉的大雨及震耳欲聾的雷聲都無法使他們退縮,直到夜幕低垂,冷風挾帶著勁雨將兩人全身打濕,身體沒那麼強健的她才不得不妥協,不甘地離開六角亭,她的倔強與臭脾氣,也讓她為此付出代價——這幾天來,她得了重感冒,沒辦法爬出寄養家庭,當然也沒辦法來到小鮑園捍衛她的地盤——六角亭。
好不容易今天狀況比較好,能夠出門上學,她自然是在下課後急忙忙趕過來,確認她天天佔據的地盤沒有被那個傲慢的男孩佔領,結果他不是沒出現,而是晚到,她竟不偏不倚地就撞進他懷里,真是冤家路窄。
「你沒頭沒腦撞上來,該叫痛的人是我吧?」臉色同樣不善的阿晰雙手盤胸,睨著臭臉的小女生。剛剛那一撞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癢,他不過是無聊隨便念念。
這個小女生讓他在母親節那天,見識到她的固執和不服輸,那簡直跟他不相上下的硬脾氣,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對她豎起大拇指稱贊了!
身為狼人的他,體溫高、身強體壯,淋那麼點雨對他而言,就像是打開水龍頭洗手一樣;可是對身為尋常人的小女生而言,就會非常難熬。當時她一定又冷又餓,因為他不斷听到她肚子里的饞蟲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事實上他也餓壞了,都可以把整間火鍋店的食物一掃而空,但是為了爭一口氣,他強忍住饑餓感,不動如山,直到她沮喪的前腳踏出小鮑園,他後腳馬上沖進大雨中,到最近的店家叫了滿滿一桌食物大快朵頤。
那天的相遇,教他每天放學後,雙腿彷佛擁有意識地自動來到小鮑園,可她,卻不再出現。他的心底涌現莫名惆悵,暗忖她是不是永遠不會來了?結果,當他今天遠遠地聞到屬于她的清冷味道時,朝著小鮑園的腳步忍不住加快,明知可笑,明知不可能,他仍是擔心她會在自己還沒到達前就先行離開。
阿晰告訴自己,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全是因為他想堵她,或想再跟她較勁一次。
第1章(2)
不曉得阿晰復雜的少年心緒,文澄澄不高興地撇撇嘴,別過臉,不看他。
她這一別過臉,阿晰馬上發現她左頰上已快淡去的五指印,怒火又狂又旺,猛地燒上心口。他大步上前,想都沒多想地伸手定住尖俏的下巴,墨黑如漆的眼眸危險半眯,研究女敕頰上的瘀傷,低沉著說︰「誰打你?」
體內的獸,隱隱低咆。
雖然她冷冰冰的,愛臭著臉,說的話更一點也不討人喜歡,但是,怎麼會有人動手打她?!這簡直……簡直太混帳了!
突來的炙燙踫觸,讓文澄澄的心狠狠震了下,不喜歡與人過度親近的她下意識地拍開唐突的大掌,咬唇瞪他,冷著聲問︰「你干麼?」
不理睬她的抗拒,阿晰大步上前,拇指與食指再次鉗制住她的下巴,堅定詢問︰「是誰打你?」
懊死!體內的怒焰熊熊狂燃,教他野蠻地想揪出動手打她的人!不論是男是女,他都渴望讓對方知道他此刻非常不爽——雖然才和這小女生見過一次面,而且當時情況也不是很和諧,可他心里的想法是——脾氣沒有很好的他,都能夠忍受這個傲氣丫頭,別人怎會無法忍受?甚至動手打她?打她的人根本就是個渣!
文澄澄想要撥開他的手,但無論她怎麼抓,他就是不肯放,被鉗制住的下巴更像被釘住般動彈不得,她眉心緊蹙,盡避內心急得跳腳,但是礙于個性,礙于面子,她硬ㄍㄧㄥ住,不願表現出焦躁和不安。
「那不關你的事。」他們兩個沒有任何交情,她沒必要向他報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而且今天就算她被打成豬頭,他也沒必要在乎,不是嗎?
「誰說不關我的事?我想管就管,怎樣?」他惡聲惡氣,說得理直氣壯。他就是雞婆,她不爽是她家的事,他爽就行了。
他的在乎、他的追問,讓她不期然想起那個動手打她的人,本該是疼愛她、呵護她的母親,僅因從她身上拿不到錢,便惱羞成怒地動手打她——就在「神聖」的母親節那天;就在她和他對峙失敗,急急忙忙跑回寄養家庭的那天。媽媽不知從哪兒打听到她的消息,就在公寓樓下等她。
看到她全身濕答答,撐著開花的小花傘出現時,媽媽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她冷不冷?待在寄養家庭過得好不好?而是攤開右手掌心跟她拿錢。得知她身上沒錢後,就開始對她又踢又打,怪她沒辦法拿錢讓自己買毒品。
實在很可笑,也很諷刺,她一個國中生,又住在寄養家庭,哪會有錢讓媽媽買毒品?應該是病急亂投醫吧!她才會想說她身上有多少是多少,沒頭沒腦地跑來找她。
那熱辣的一巴掌,讓她深深覺得今年的母親節真是爛透了!不過往年也沒好到哪里去,相信未來也相差無幾,她對這種合家歡樂的大節日,早已學會不抱任何期待。
冰冷的眼瞳看著眼前比她高大的男孩,文澄澄憂郁的情緒暫且散去,不由得噗哧一笑。「你應該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看起來比我還慘,活像被卡車輾過似的。」
他的臉上與出的手臂遍布了大小不一的瘀青腫脹,還有些開始結痂的傷口,由此可見他是被打得很慘,又或者是跟別人狠狠干了一架——不過到底是誰輸誰贏?她滿好奇的就是。
「哎,不過就是和堂兄弟們玩了一下,沒什麼。」對于臉上的青青紫紫,他聳聳肩,一點都不在意。
母親節那天,沒有母親陪伴慶祝的他,連爸爸也一大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情陰郁地跑了出來,家族里幾個堂兄弟被他們媽媽囑咐,定要拖他到家里慶祝,卻到處找不到人,據說回家後,全被伯母、嬸嬸們叨念了一番。
在狂風暴雨中來回奔波,又急又氣,偏偏找不到人,讓堂兄弟們整個氣炸了,加上回家後又被臭罵一頓,更是讓那群野獸火大得不得了。隔天他們一找到他,二話不說,直接開打,說是害他們擔心了一整天,說是害他們所有人被自家媽媽臭罵外,還沒能吃到母親節大餐,他們把他揍得慘兮兮,不過以一敵多的他也不甘示弱,沒讓那群野獸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