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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门口处站住,眸光向房子里一瞟,那想要踏进去的脚,便是再也迈不动了。
那是怎样的一间房子呀!
一张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床,横在最里面的地方,黑糊糊的墙壁,凹凸不平的地面,一口破锅支在门口处里面好像正在做着什么饭,有袅袅的青烟飘出来。累
“妞妞……”
欧阳惠背后捆了一大捆的旧纸箱,从房子的后面转出来,眸光在看见门口处多出来的人时,立时怔住。
陈择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立时扭头,他看到斜刺里多出来的女人,头发干枯凌乱,上面沾着碎纸屑,一张原来清秀明媚的小脸,呈现着不健康的蜡黄色。那般娇小清瘦的身子却背了一大捆几乎可以压倒她的旧纸箱。
他的呼吸都在那一刻滞住了。
欧阳惠也在看着他,眸子里的惊愕变成凄哀和愤怒,然后眼底便有泪一点点的积聚而出。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摘了身后的背缚,一埋头钻进了房子里,啪的关上了门。
陈择怔愕着,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要过去敲那扇门。
好半晌,他才走过去,轻唤:“欧阳!”
里面的人此刻已是满脸的泪痕,身子倚着门,软软地滑下去,眼里的泪大颗的掉下来。
而在她的脚下,那原本玩着破布娃娃的孩子此刻仰起了头。破败的房子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门一关,里面的光迅速地被隔在了外面,眼前突然而来的黑暗让那小人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之感,哇地一声就哭了。闷
她哭着向着女人爬:“妈吗,妈吗……”
房间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陈择太阳穴处猛跳,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他疾疾地拍门,“欧阳开门!欧阳开门!”
好半晌房门被刷的从里面打开,黑暗的光线里,那抹瘦弱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滚!陈择你给我滚!”
欧阳惠失控地对着他怒吼。
“欧阳……”陈择容颜已经扭曲。
有什么在狠狠地啃噬着他的心。
“我说你让滚!”欧阳惠又是一声嘶吼。
陈择唇角抽搐着,眉头紧紧地纠结,脸上是一片极复杂的神色。说不清是愠怒,是心疼是怜悯,是不可思议,还是别的什么。
欧阳惠却已不再理他,弯身将地上坐着大哭的小人儿抱起来,柔声地哄:“妞妞乖,妞妞不哭了!”
陈择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哇哇哭泣的小女孩儿,那孩子有着与欧阳惠如出一辙的小脸。
“欧阳,这孩子是……”他觉得胸口处紧绷绷的,似是有些期待,更多的却还是害怕。
“这是……我们的女儿是吗?”
好半晌,他才能发出艰涩的声音。
欧阳惠陡的扭头,“你才不配!陈择你滚!我说了不想见到你!你滚吧!”
“欧阳……”
陈择心头似火在烧,他一把抱了她,紧紧地抱住,“欧阳,跟我走,不要住在这儿……这里环境太差,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跟我走欧阳……”
“妈吗是怎么死的?”江芷兰胡乱的擦着一脸的泪水。
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绞着,尤其是听到母亲当年带着她靠拾破烂度日子的事,一颗心就好像硬生生被人辟开了一道口子。
汩汩地从里面流出血来。
陈择却是将手伸到了衣袋里,再拿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红色的盒子。
“这个……是你妈吗当年最喜欢的东西。”
江芷兰颤抖地伸出手去,盒子打开的一刹那,她的眼前似有白光闪过。
整个人直直地愕住。
“怎么会这样?”
她的眸光落在那条有着菱形吊坠的项链上便似被锁住了,直愕愕地盯着。
“跟你的那条好像一样啊!”
耳旁有清朗深思的男声响起,江芷兰缓缓抬头,透过迷朦的双眼,她看到他的老公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
此时也是眸光复杂地看着盒子里那条安然而卧的钻石项链。
江芷兰的眼睛渐渐迷离。她的眼前好像有什么在闪。
一下一下,在眼前摇动,是妈吗胸前的菱形项坠儿。
“妈吗……她喃喃出声。
而伊云飞却想起,他带她买结婚戒指的那次,她一眼便是看中了一条带着菱形吊坠的项链。第一次的,她有求于他,便是让她出钱替她买下了那条项链。
当时他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脑中霍然明白。
原来是她脑中潜藏的记忆驱使她一定要将那条项链买下来。
“后来,妈吗怎么样了?”虽然已经大抵知道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关于妈吗的记忆,她大概只是记得那条菱形吊坠,妈吗的音容笑貌她却是一概不知。
“兰兰,后来的事情,爸以后再跟你讲。时间不早了,爸先回酒店,你也休息一会儿。”
陈择眼中微微泛着红。那年的记忆,在当时的感触虽深,却不足已让他内疚到如今,反倒是后来发生的事,才真的让他感到了痛彻心菲。
但是现在,他却不能讲给她听。
他怕,她会再也不认他这个父亲!
陈择走了,江芷兰没有留他,她的心里很乱。一直拿着母亲的照片和那条项链,神色迷茫,怔怔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陈择从伊家离开,是坐出租车回酒店的。他的脑子里不断翻腾着二十多年前的情景,下车的时候,险险摔倒。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整个人虚脱了一般。
一下子倒在床上。
那年,他在那贫民窟里找到欧阳惠,欧阳惠拒绝跟他回去。
他便给她下了跪,跟她说,为了给他们的女儿一个安宁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她必须跟他走。
他会尽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的责任,好好地对她们。
而彼时的欧阳惠其实已有尿毒症的症状,跟他回去没多久,便是病发。
他却是全然不知。
白天忙忙碌碌,晚上回家陪妻儿,只在下班途中,会偷偷地开车到她的住所,去看一眼他的小情人和女儿。
即便如此,也是不敢多呆。
因为他的太太已经查觉他和欧阳惠的事情,通过家族的势力暗中在给他施压。
彼时他的心中,事业胜于一切。熟轻熟重,不比自明。
任欧阳惠苦苦挽留,他只是无动于衷。后来干脆就急了。将她一推便走。
后来的时间里,他一个月最多只去三两趟看看女儿,对欧阳惠是着实厌烦。
他厌她要求太多,得寸近尺。
欧阳惠对男人的绝决心灰意冷,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就有了死的念头。
她一个人带了孩子住在他给她们娘俩儿买的房子里。
自己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却并不去医院。
她想,男人口口声声地说爱她,不过是一种想要鱼与熊掌兼得的心思吧。
他爱的人,其实只是自己。
这是她在临终的时候对他说的。那时的他,根本不知,她的情人,早在搬到他给的房子不久,就已经确认了尿毒症。而他,却除了给她大笔的金钱之外,从未关心过她的身体。
到后来甚至是厌烦的
欧阳惠把他给她的那些钱原封不动的放在银行里,身体状况每况俞下,却没有医治的心思。
想来那时,她对人生已是绝望。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那所房子的时候,是陪着妻子从新加坡旅游回来,距他上一次见到她,已是三个月的时间。
整坐房子弥漫的是发霉的味道。
地上积满厚厚的尘土,几乎无处插脚。
他的心底突然升出一种极可怕的感觉。
他预感到好像出了什么事。心急又担心地喊道:“欧阳!”
可是没有人应声。
他疾步走向卧室,啪的推开门,他看到那前面的大床上,躺了一个人。
那个人,他只能用形容枯槁,形如鬼魅来形容。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样的怔在了原地。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喊声,那躺在床上的人缓缓地张开了眼皮。
他看到他的小情人,一张原本清秀娇美的脸,瘦得像个骷髅。一双原本大而秀气的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窝,面色如土。
她看着他,好像要起来,但是能做的却只是微微地动了动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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