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夫人要出嫁 第3頁

飲完茶,夜離悠悠開口,「娘子,委屈你了,今晚本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但我這身子只怕……」

「相公別這麼說,你能早日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輕輕嘆息,「陛下真不該下旨讓你嫁給我,明知我這身子大概已不成了,他還讓你嫁進夜府,這是在耽誤你。」

「陛下也是希望國師能早日康復才這麼做。」這句話她說得很心虛,卻不得不這麼說。她無法坦白告訴他,實際上陛下賜婚是另有目的。

倦懶的倚靠著床柱,夜離那雙猶如夜星般清亮的眼眸注視著她,「嫁給我這個半死之人,你沒有怨言嗎?」

「皇命不可違,再說能嫁給國師,也算是雨澄的榮幸。」她語氣誠摯。對他運籌帷幄,迭出奇計輔佐陛下擊敗諸皇子的事跡她一直很欽佩,尤其半年多前在湖畔巧遇他後,對他的仰慕之情更增了幾分。

只是看樣子他並沒有認出她來……雖有些失望,但都時隔半年多了,何況當日她還扮成男子的模樣,他沒認出她也是自然。

「娘子正值豆蔻年華,讓你屈就我這病入膏肓之人,委實是耽誤你了。」他幽幽長嘆,眉頭輕蹙,似是在為她的未來而憂愁。

見他竟在為她擔憂,她胸口淌過一抹暖意,真心誠意的開口,「雨澄一直很欽慕相公的才智,能嫁給相公為妻是雨澄的福分,我相信相公定能康復,請相公放寬心好好養病。」

他輕輕搖首,「我自個兒的身子我心里有數,我已是半截身子埋進土里的人,沒指望了。」他抬起那雙如夜星般的眼注視著她,「我不是在說喪氣話,而是讓你心里有個底。」

莫雨澄那雙英氣的墨眉微皺,張嘴想說什麼時,一名身著黃色夾襖的侍女端進來一碗湯藥。

「國師,該喝藥了。」

莫雨澄識得她,她名叫玉露,是夜離的貼身侍婢,目光一轉,看見那盛著藥湯的碗竟然也是金碗時,莫雨澄不禁心忖,這夜離究竟是想炫耀自己的財富?還是他愛極了這些亮澄澄的黃金,所以用具才全都以黃金打造?

瞟見侍女手上端著的那碗湯藥,夜離細致的眉峰微攏,覷向莫雨澄,「娘子,你能否替我嘗嘗那藥苦不苦?」

「國師,大夫今兒個改過藥方了,他說這藥沒之前那麼苦了。」玉露急忙出聲解釋。

對侍婢的話夜離似乎不太相信。「大夫每次說改藥方,結果那藥還是苦的,娘子,你替我嘗嘗看。」

「好。」莫雨澄伸手接過金碗嘗了一口,藥汁入喉,雖有些苦澀,但微微透著抹甘甜,她開口表示,「這藥不會很苦,你快喝吧。」

他卻搖頭,「那藥你喝過了,我不喝。」

莫雨澄聞言一怔,「是相公要我替你嘗味道的……」

「哎呀!」玉露跺了跺腳,「我忘了國師從不吃沾過旁人唾沫的食物,方才應該另外將藥汁舀出來讓夫人嘗才是,這會又得再重熬一碗了。」玉露端著碗匆匆再出去。

微一沉吟,莫雨澄看向夜離,「你是不是不想喝藥所以才要我嘗?」

他沒否認,「都喝了幾百碗藥,若有效,我這病早就痊愈了,我這會聞到藥味就難受。」他縮進被褥里,長睫輕掩,交代了聲,「若玉露熬好藥,叫她擱著就好,別吵醒我。」

「等喝完藥再睡吧,藥放涼了,藥效就沒那麼好了。」她勸道。

「我困了。」他闔上眼,不再出聲。

第1章(2)

見他睡下,莫雨澄也忍不住露出困乏之色,為了今日的婚禮,這幾日她都沒睡好。瞅了眼夜離身下的床榻,他整個人躺臥在床榻中央,沒有空出讓她安睡的位置。

稍作梳洗後,她讓陪嫁過來的侍婢瑤琴退下。

「瑤琴,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著吧。」

瑤琴沒有多言,福身告退。

對瑤琴的無禮,她並未太在意,因為並非是真正服侍自己的侍婢,而是陛下派來監視、協助進行任務而隨她一起嫁到夜府的暗衛,因此她與瑤琴並不熟稔。

不久,玉露熬好藥端進來,莫雨澄交代她將藥擱著,別吵醒夜離。

「國師一定是又不肯喝藥才裝睡。」玉露嘆氣。

「你先把藥溫在火爐上,等他晚一點醒了,我再讓相公喝。」

「是。」玉露將藥放在一旁的小暖爐上溫著。

「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玉露有些遲疑的望了望睡在床榻上的夜離才開口。「國師身子不適,恐不便與夫人同榻而眠,不如奴婢為夫人安排另一間寢房安歇?」

「不用了,我既嫁給了相公,理應照顧他,哪有另睡他房的道理?那邊不是還有張軟榻,我今晚在那睡吧,你幫我取來條被褥就可以了。」

玉露很快拿來兩條錦被,一條鋪在下方,一條是讓她蓋的,再把一個火爐移到軟榻前,免得她夜里凍著。

待玉露離開後,莫雨澄走到床榻旁,見夜離似乎睡得很熟,她替他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帳。臨睡前她做了件一直想做的事,吹滅燭火。黑暗中,床榻前那六顆夜明珠散發出淡淡柔和的螢光。

扁芒潤澤瑩亮,但果然如夜離先前所說,沒辦法讓房里亮如白晝,只能照亮床畔那一小片地方。

看了床上的人幾眼,她走到軟榻躺下,閉上眼不久,很快便入睡。

半夜時分,莫雨澄被一陣踫撞聲驚醒。

睜開眼,發現夜離竟跌坐于地,她急忙上前扶起他。

「相公,你怎麼會跌下來?」

「我想出去賞花。」他重重咳了幾聲,無力的微靠著她。

「大半夜的哪有花可以賞?」他是不是病糊涂了,怎麼會半夜想要賞花?而且他如此虛弱無力,要是又摔傷了,就不好了。

「我夢見窗外那株白梅開了。」他喑的嗓音喃喃說著,眸光直勾勾的看向窗外。「扶我出去,我想看看它是不是開了?」

他臉龐那抹幽黯令她不忍拒絕,「外頭太冷了,到窗邊看吧。」

「也好。」他頷首。

她拿起一件白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攙扶著他走向窗邊,心中又有了些納悶,他看起來這麼清瘦,但身子卻意外的沉,自幼跟著兄長習武的她竟要使盡全力才能勉強撐住他。

擔心摔著了他,她走得很慢,一小步一小步移向窗邊。

他比她高出半個頭,手搭在她肩上,微微側首睇著她,低垂的眼眸里流轉著不為人知的思緒。

來到窗旁,她推開窗子,颼颼的冷風頓時從屋外灌進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她抬手想把窗子關小些,卻被他阻止了。

「別關,你看,白梅真的開花了。」他指著窗外說。

她抬首望去,看見屋外的那株梅樹上綻開了一樹的白梅,在漆黑的雪夜里顯得格外的清雅月兌俗。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听見他低吟了首詩,她側首望向夜離,只見他凝視著那樹白梅,那神情專注得彷佛在注視著最珍愛之人,目光充滿說不出的溫柔。

她心口怦然跳動,久久無法從他臉上收回眼神。

「或許是白梅有靈,知悉我時日無多,所以提前綻放,好讓我能最後一次欣賞到她的絕美芳姿。」他幽幽道。

「不要說這種晦氣話,你會活很久很久,你可是天縱英才的國師夜離,只要你不允許,沒有人可以輕易奪走你的性命。」她沖動的月兌口而出。

他看向她,眸里閃爍著一抹隱晦難辨的情緒。「你太高估我了,我只是個凡人,無法與天爭。」

「雨澄相信相公一定會好起來!」她加重了語氣,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想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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