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華尋夢 第29頁

楚寧不肯示弱,盡避細致的妝容已讓懊悔的淚水洗去了大半。

「我討厭她的眼神!她那雙眼楮,讓我覺得自己既貪婪又丑陋,她讓我覺得自己很卑劣,很無恥!我討厭她,她讓我感到自卑!」

「我知道,我都知道。」鐵宇鈞雙臂交剪,輕吻著淚濕的麗容,悉心安撫。「可是,你這樣做只會讓小爾痛苦,你明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人是誰,不是嗎?」

「去你的!鐵宇鈞去你的!你真是我見過最混蛋的男人!」楚寧厭惡這個男人總是能輕易看透她的心,冷眼旁觀她出糗的蠢樣之後,才像救世主般現身解圍。

「所以你才愛我不是嗎?」鐵宇鈞笑著擋回她失控的辱罵,互相挖苦,互相調侃,早已是兩人間獨特的調情方式,見怪不怪。

「我不想看到她……」

「可是小爾想。」鐵宇鈞戳醒她執迷不悟的防衛。

「你真的很可恨!」瑰艷的麗容瞬間憔悴,再也撐不起女皇般的尊貴形象。

「我不想看到你搞得兩敗俱傷才又痛苦後悔。」鐵宇鈞沉聲勸道︰「寧寧,讓她見小爾,放過你自己,也放過他,讓你們彼此都從那場惡夢里走出來,好嗎?」

倚著能夠替她驅離孤寂的溫暖胸膛,楚寧忽然失去了一切動力,渾身頹軟,落寞地偎進他的頸窩,極為不情願的轉動美眸望進玻璃窗里呆坐在座位上的菲菲,始終不語。

「寧寧?」鐵宇鈞放柔了沉穩的嗓音,輕聲催促。

「如果她敢像我一樣混蛋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其實楚寧早已經妥協,只是不願輕易松口。

「我相信。」鐵宇鈞疼惜地吻上她抿緊的嘴角,分擔她滿腔的內疚和痛苦。

「我不是認輸……不是認輸,絕對不是。」她依然自欺欺人。

「我知道。」鐵宇鈞好笑地伺候著高傲又嬌貴的野玫瑰,眼角余光望進玻璃窗里,朝一臉泫然欲泣的菲菲揚眉示意。

菲菲傻傻的點頭,撫了下腫燙的左頰,努力不讓眼眶里的淚水滑落。她握緊雙掌,匯聚暖流往胸口灌注,渴望能從內心燃起一盞燈,替夏爾攜來光明。

她不是盲眼少女,他也不是真正的獨角獸,他們只是在紛擾的塵俗中穿梭尋覓的平庸凡人,渴望著一顆真心,渴望著破曉的曙光能夠驅散幽暗的黑夜。

夏爾,你听得見我的呼喚嗎?

刷開電子鎖,嗆鼻的酒精氣味縈繞在頂級套房中,酒瓶滾散在各個角落,讓人彷佛置身于昏暗的酒窖。

一盞仿古造型的提燈懸在縴巧的小手中,橙黃的燈光映亮了遍地的紊亂,嬌小人兒徐緩的踱近臥在床側的昏醉少年。

遮去泰半俊顏的半長發絲璀璨不再,褪去了昔日的金黃,露出真實的色彩。

夏爾美麗的偽裝,已被他自己拆卸得支離破碎。

菲菲拿高提燈,讓暖沃的光線替消瘦的俊容驅離哀傷。可惜,他醉得厲害,徹底迷失了意識,深陷在一場又一場渾噩的夢中。

她的耳邊,響起鐵宇鈞刻意輕描淡寫的轉述──

我是在皮耶那群人的工作室里找到這個小子,他的後腦有遭鈍器敲傷的痕跡,昏迷在工作室後方隱密的房間里。根據我推斷,肯定是警察上門時,皮耶為了不讓他遭牽連,偏偏他又不肯合作,不得已只好蠻干。

臨危的那一刻,皮耶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拯救夏爾,不願見他淪落于悲劇中。

第10章(2)

菲菲將提燈擱在地上,兩人的翦影投映在乳白的牆面上,她蹲坐在床沿,輕搖著一臉驚懼的冰涼俊顏,悄聲低喚,「夏爾,你醒一醒。」

可是他醒不來,始終夢囈喃語,象是病了一般,不停翻來覆去。

「夏爾,你快點醒來。」

菲菲不厭其煩的催促著,甚至傾身將緋紅的嘴唇印上他蒼白的薄唇,盼能渡予幾分溫暖,讓他從惡夢中抽離。

「夏爾,你不能為我醒過來嗎?」她雙手捧起意識渙散的臉龐,不顧疼痛,將腫脹的左頰煨貼著他的額心。

夏爾感覺到了什麼,緊閉的眼皮驚跳不止,用盡殘余的氣力,撐開已摘去藍色鏡片的雙眸。

朦朧的景象里,他看見了一盞將熄未滅的燈光,遠從昏暗的彼方照來,伴隨著甜美的野姜花氣息,與封鎖住他的黑暗惡夜相抗衡。

「夏爾,我的爹地過世了……所以我不得不離開,我必須去見他最後一面,他是我僅存的親人。」菲菲敘述著倉卒離開的真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因為當時我的心太慌、太亂,那時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守護任何人,所以我不得不離開……我不是逃離你的身邊,也不是因為唾棄你而離去,為什麼你不能對我抱持著一點信心?為什麼要這樣糟蹋你自己?」

遲來的傾訴,透進了黑暗的一隅,竄入了被惡夢困鎖的意識,猶如失去系繩的飄流小舟,終于望見遠方的燈塔,不再旁徨,不再飄泊。

「皮耶想守護你,楚寧想彌補從前的過錯,每個人都渴望幫助你月兌離惡夢啊,你怎能如此狠心,無視他們的努力?」

「……因為他們不是你,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濁啞的嗓音掙破了惡夢的黑霧,朗朗表明他壓抑的心跡。

菲菲淚如雨下,讓夏爾一臉濡濕。淚水滋潤了他干澀泛紅的雙眼,滋潤了他冰冷蒼白的嘴唇,企圖解開加諸在他身上的惡毒魔咒。

「他們說,我是一朵生病的玫瑰,病態而墮落的美麗令那些人瘋狂著迷,可是,他們只在乎我的表象,並不在乎我的內在,那些嘴里說愛我的人,他們只想從我美麗的軀殼得到暫時的歡愉,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內心的黑暗與痛苦只有你看得見,只有你。」

為什麼害怕輕易入睡?因為恐懼著過往的惡夢來襲。衰弱的母親,如風中之燭在他懷里熄滅的景象太過鮮明,象是最惡毒的魔咒,對他進行殘酷的鞭笞,所以他從不允許自己作夢!

他將自己囚禁在墮落的泥淖里,不許自己伸手探向光明,因為作夢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而他,已經徹底厭倦必須賠上靈魂的蝕本交易。

「我多渴望得到母親的疼愛,可是那個女人給我的卻是違背倫理道德的愛!她利用母親的名義,把我騙到她的床上……」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菲菲擁住自掀丑陋的陰郁少年,渴望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替他擋去那些可怕又齷齪的襲擊。

「你覺得我很惡心吧?很令你厭倦吧?應該徹底遭受唾棄才對,是不是?」夏爾任由她緊密的擁著,閉上沉重的眼皮,讓淚水毫無聲息的滑下眼角。

「那些陰影再也不會纏著你了,再也不會。」

「不,那些惡夢永遠不會放棄出現在我眼前,無論是白晝還是黑夜,無論是醒著還是昏睡,就連我喝得再醉、再不省人事,它們時時刻刻守在角落,等待著每一個侵襲我的機會!」

「夏爾,你醒一醒,為我醒過來,好不好?」

「菲菲……我醒不來,我是個不值得得到救贖的廢物……」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她揪過頹軟的昂軀,緊咬下唇,以絕不放手的無所畏懼,揚高皓腕甩出一巴掌。

夏爾驀然一震,剝去藍色偽裝的琥珀色雙眸霎時睜開,看見那張哭慘的憔悴小臉有多不舍、有多痛心。這一巴掌象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她的心窩。

他不敢與她純真的大眼對望,驚駭的撇開視線,空虛無依的胸口下意識涌上巨大的渴癮,喪失理智般的不停翻找著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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