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傅曜坐在房间外面的长椅上,双手深深地插在乌黑的头发之中,指头在头皮上擭出一道道的白色的痕迹。他的指甲里面有深色的污垢,可能是凝固的血液,指节上面破皮的地上没有处理,一块块的血肉露在外面,已经结疤,身上的衣服也是当日的衣服,衬衣上的领带早就在逃出来的时候,当做绳子用了,媳妇好几处都已经撕裂,皮鞋上满是灰尘。
“傅曜!你怎么这个样子坐在这里,医部的人呢,他们怎么不来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苏琉璃着急地开门,冲了过去,伸手把厉傅曜埋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看清楚他脸上灰尘扑扑的模样,额角有未清理的血痕。
他何时这么狼狈过!
“起来,走,我带你去医部!”苏琉璃突然觉得十分气恼,她不是猜不到厉傅曜为何会在外面坐了一天一夜,没有人管他,还被人训斥。
“琉璃,你怎么样,手背上的伤口好些了吗?”厉傅曜反手握住苏琉璃的手,他的掌心脏兮兮的,他也并不回避,他知道不管凰盟的人怎么看他,他在苏琉璃的眼里,从未有过半分的改变。
“我没有大碍,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苏琉璃所在的房间,和医部相隔并不远,拽着厉傅曜直接冲到医部的门口,看见了熟悉的人,拦住,说道:“阿纯,弄点酒精先给他消毒处理一下伤口。”
医部的工作室内,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头也没回,嘴上答应着:“哎,好叻。”
一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苏琉璃,后面还跟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阿纯朝着部门的老大望了望,刚说出口的一句话立刻咽了回来:“琉璃,我有点忙,要不你找别人看看吧。”
“你就是负责处理外伤消毒的,我找谁去?”苏琉璃牵着厉傅曜进了医部的大门,手脚利索的扯过一团纱布,拽着厉傅曜进了外伤处理室。
不料,苏琉璃刚拉着厉傅曜走了两步,一个人横过来,站在两个人的面前,拦住了去外伤处理室的门:“琉璃,我们这里不欢迎他,你让他走吧。”
苏琉璃一时半会像是没有听明白的一样,“不欢迎谁?你说不欢迎谁?”
“不欢迎这个男人。”那人是医部的副部长,不像阿纯那样好说话,冷冷的抬眸,指向苏琉璃身后的厉傅曜:“这个男人无情无义,凰盟从来就不欢饮无情无义的人。”
苏琉璃只觉得啼笑皆非:“你对他了解多少,就能轻易断言他是无情无义之人?”
副部长毫不退缩,冷笑一声:“琉璃,我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但是同时我想提醒你,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坏了凰盟的规矩。”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凰盟有不接受伤者的规矩?”苏琉璃的声音凌厉了几分。
“总之,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不配站在凰盟!”副部长说道。
“好!好!”苏琉璃看着医部里,众人的表情无一不是漠然,这才真的动了怒意,“你们说他无情无义,无非就是因为雷霄死了!”
一言出,医部里面一阵寂寥无声。
雷霄的死,对凰盟的人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苏琉璃更加清楚这其中的悲痛,但是,死者已逝,将这股怨气发泄到其他的人身上,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副部长,麻烦你把凰盟里的所有人聚集起来,雷霄的死,我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苏琉璃,雷霄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和这个男人有关系的事情,就和我有关系!”苏琉璃厉声猛然喝道:“全员!集合!”
十分钟之后,凰盟的操练场上,满满地站着黑压压的人,骄阳烈日之下,每个人的头顶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苏琉璃站在司令台的旗杆之下,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面对凰盟的全部人员。
这个位置,本应该是阿凰站的。
苏琉璃的身后,站着嘴唇干裂的厉傅曜。
“兄弟们,我知道,雷霄的牺牲,对我们大家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但是,要想和凰盟一起成长,这种牺牲是必不可少的,我们每个人在当初进入凰盟的时候,就曾经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若苟活,宁愿死!”
苏琉璃刚说了一句话,底下突然有人大声喊道:“雷霄是被人害死的!”
“是!”苏琉璃斩钉截铁的一句话,顿时压制住那人的声音,“雷霄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早在一个月之前,雷霄和我偶尔遇见红獒的人,为了探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我和雷霄在海底和对方交上手,不,应该不算是交手,因为我错误估计了对方的实力,导致我和雷霄两个人在海里失散。”
“你们若是说雷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这个人就是我。”苏琉璃言罢,在烈日之下,眯着眼睛缓缓地跪了下来,她的膝盖碰到烧的滚烫的水泥地,一阵灼痛。
“琉璃!”身后厉傅曜倾身,弯腰要扶起苏琉璃,却被她轻轻地推开,张唇说道:“这是凰盟的家务事,你是外人,别管。”
厉傅曜一愣,因为她这一声外人,只觉得烈阳如冰,照射得心中阴冷。
“小心一点肚子里的孩子。”他苍白的唇嗫嗫说了一句,退到了苏琉璃的身后。
苏琉璃这一跪,人群之中像是被油锅里面丢进去一块生肉一样,嗤嗤地便就炸开了,议论纷纷:“怎么会是这样,是啊,怎么会是这样?”
“事实就是这样!”苏琉璃大声说道,跪着的身躯挺直,下巴绷得死死的:“萧楠这个人,大家应该都是耳熟能详,萧楠是凰盟的创始人,是他一手将凰盟撑起来。而同时,我发现在红獒里面,有一个人称七爷的人,和萧楠长得一模一样,为了弄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我和雷霄在海底通道,救出当时被砍了一只手的七爷,但是雷霄却为了救我,在海底引爆炸弹。”
“这就是雷霄落在红獒手中的缘由!”
满满地操练场上站着近千人,鸦雀无声,苏琉璃的声音像被风吹打的铁板,凌厉有力。
“所以说,你们若说雷霄是被人害死的,那这个人就是我!”
“我今天跪在这里,不是在向你们忏悔,也不是在向你们道歉,雷霄因我而死,我要道歉的人,只有两个,一是雷霄本人,第二个,则是凰中云。”
“凰盟的司令台,从来有只有最高的领导者能够站在这里,当然,这条规矩只争对凰盟,对于外人,一律没有任何的约束作用。”
“今天,我在这里,解除苏琉璃和凰盟之间的所有关联,苏琉璃害死同伴,按照盟规,理应驱除出盟!”
平地骤然起大风,呼啸着席卷着每个人的表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深深地震惊和不可置信。
“从此刻起,苏琉璃不再是凰盟人,她害死你们大家的兄弟,要打要杀,也请你们不必客气。我苏琉璃向来不是柔软之人,今天丢下话在这里,日后遇到诸位,但凡是危及到我的家人朋友,苏琉璃对诸位的态度将十分的明确: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苏琉璃不怕手上再多几个兄弟的血!”
她盯着巨大的风,站了起来,黑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现在,还有谁对厉傅曜不满?还有谁大肆污蔑雷霄的死和厉傅曜有关?不服气的,尽管来替雷霄报仇啊!”
“苏琉璃!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是个白眼狼!”底下突然有人怒吼一声。大风卷起,砂石飞舞。
“苏琉璃!枉费雷老大以前那么护着你,现在为了维护这个男人,你竟然连雷老大的仇也不报!”更多的人异口同声,冲着那一方小小的司令台喊着。
“苏琉璃!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苏琉璃,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苏琉璃望着下面沸腾的人,一张张脸都是过去同生共死的兄弟,她冷笑:“你们现在可就是看清楚我了?去告诉你们的凰老大,我苏琉璃就是这种无信无义之人!是我亲眼看着雷霄死的!是我没有救回雷霄!”
一句话扔在风中,苏琉璃牵着厉傅曜从司令台上跳了下去,一辆车被遥控着从地下车库冲了出来,停在苏琉璃和厉傅曜的身边,苏琉璃将厉傅曜推进车内,自己快速的钻进车里,扭动钥匙,踩下刹车,发疯一样的冲出凰盟的总部。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厉傅曜坐在后座,用干净的毛巾打湿了饮用水,拭去脸上的血迹,眉头皱的很紧,良久,干涩着嗓子说道:“琉璃,你有些过了。”
苏琉璃从后视镜里面看他,刚才她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很没有良心,但是为了遮掩敌人的耳目,她不得不那样做:“我这样做,凰盟的所有人势必视我为叛徒,消息很快就可以传出去。”
厉傅曜刚要说什么,苏琉璃阻止他:“你先别说话,我找个医务室,先把你一身的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我们直接去机场,回国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