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家夫 第31頁

所以我感激你,是你讓我對成功有了企圖心。因為感激,所以心中無恨,因為無恨,我輕易相信兩人可以當朋友,可是你的表現太糟,你破壞了朋友的家庭,你的手段很低劣,讓我看不起你。

很抱歉,請你在我回來之前離開我的屋子,如果你還是舉目無親,你找到珊珊的手機號碼,我相信,她很願意收留你。」

「不對,你說謊,如果你不愛我,不會把我們的戒指掛在脖子上。」

周傳敘伸手模模自己的項鏈,失笑。他早該解釋清楚的!他對女兒說︰「遲遲,你告訴阿姨,這個鏈子是什麼?」

「是遲遲的護身符,爸爸要去巴黎,遲遲請它幫忙保護爸爸。」

「遲遲說對了,它之于我的意義不再是情人對戒,而是女兒給爸爸的護身符,里面刻的永恆,是指我們之間永恆的親情。我相信我已經解釋得詳盡清楚,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話說完,他連看都不看對方的眼淚,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

尾聲

向冉冉不知道家里已經天翻地覆,她關掉手機,不和外界接觸。

一個人坐在海邊,她埋首膝間,耳里听著澎湃潮水,心里想著那個放不下的男人。

她很傷心,傷心自己誤闖了別人的愛情園地,窺見別人的愛情,卻誤解那是自己的愛情。

她有驕傲做保護膜,卻還是受傷了,她痛得沒有力氣就醫,痛得不想再多動一下,只想待在這里,讓腦袋空白,讓復雜的心被湛藍海水洗淨。

她知道,哀愁是種沒有意義的浪費行為,可她阻止不了自己;她明白把詹幼榕形容成邪惡巫婆是無知的表現,明白只有卡通里,好男人才會被巫婆的法術迷惑,但她寧願無知,也不肯相信好男人就是會被好女人吸引,不肯承認詹幼榕的邪惡只是極力爭取的另一種表現。

她不哭的,因為她好累,累得連傷心都無法做出具體表現。

好累,骨子里、五髒六腑里的累跑出來向她抗議,她累得很想睡,卻又無法入睡,她掛著黑眼圈、戴著狼狽,她……連放松自己都不會。

風把她的頭發高高吹氣,咸咸的海風嘗在嘴里,像淚水的味道,她不哭的,那不是她的淚,只是海風帶來的濕咸。

「我找你好久。」

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響起,向冉冉猛然抬頭,被眼前的男人炸醒,混沌的腦袋陡地清明。

「跑開不是負責任的做法,我以為你會在房間里等我。」周傳敘指控。

定格了,她無法別開頭、穴道像被封住,封得密密麻麻,連疲憊都遺忘。

「你要定我的罪可以,但要給我機會申辯。」

她的呼吸急促,手指微微發抖,她明白不是昨夜沒睡才誘發心悸,而是因為,她愛的男人走到這里,向她要求一個申辯的機會。

大熊走到她面前、坐下,讓海風把他的圍巾吹得翻飛,他低頭,把圍巾圈在她的脖子上,抓住她冰冷的手,煨在掌中。

他想申辯什麼?也許不是申辯而是談判吧,談判遲遲的監護權,談判贍養費?

不必多此一舉,她什麼都不要,他想,通通拿去,她不會介意,她很累,只想好好的、好好休息。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你,但是要等我睡飽了,有力氣才行。」她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要離婚。」大熊把她的手重新兜回自己掌里。不離婚?那他怎麼跟詹幼榕結婚?他們的初戀不是走得很坎坷,他字里行間的思念也絞痛了她這個第三者的心。

愛他,就讓他幸福?

她沒那麼偉大,沒有犧牲自己、成就他人的情操。

是那一篇篇的心情手札酸了她的心,她看得分明,這個男人愛詹幼榕、愛得不能自己,強把他留在身邊,只會造就三個人的不幸,她是為了不讓向冉冉變得可悲可笑才走開的。

她是愛自己勝過愛別人的暴龍,所以松手。

「除了離婚,還有什麼是你要的、而我給得起的?」她冷嘲。

她擺明了不想听他說話,但他要強迫她一回、鼓吹她一回、再推銷自己一回。

「我認識遲遲,在認識你之前,我開車撞到她、送她去醫院,我認出她脖子上的項鏈,那項鏈很特殊,除了款式,我還在里面刻上「Eternity」這個英文字。遲遲告訴我,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紀念品,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竄上,我讓醫院替我們做了DNA,鑒定出我們的親子關系。

你看的檔案都是真實的。我的確很愛幼榕,在許多年前;我的確因為你長得像幼榕而選擇你陪我一夜;我的確因為遲遲是我的女兒,決定用婚姻補償你們兩個人。

婚姻、認養……所有的事都是出于我的算計,但後來我們之間的發展並不是,我沒有那麼行,有預知能力。

我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你,會離不開這個家庭;我沒料到再見到幼榕,感覺淡得像杯白開水;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心,但愛她的那顆心的確事過境遷。

你要因此批評我是個爛男人,我無所謂;你要因此懷疑未來我對你的感情會不會恆久長遠,我沒辦法反對;但我是真的不再愛她了,我是真的把她當成普通朋友,一個我該心存感激的老朋友。我認為,就是坦然,我才能把她帶到你面前。」

「為什麼對她心存感激?」

听她終于說話,周傳敘松了口氣,坐在她身旁,把她攬到自己胸口,讓她的存在感漲滿胸臆。

「她會選擇別人是因為我太窮,她離開後我積極賺錢,要不是有那些財富,我沒辦法說服你嫁給我、沒辦法讓你有機會愛上我,所以我感激她。」

丙真是草食熊,連這樣都可以心存感激。

「你確定自己愛上我,不是因為我有一張詹幼榕的面孔?」

「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你是不是很像幼榕?我說你不像,是真心話,不是存心欺瞞、十九歲的你有八成像她,二十六歲的你,容貌也有幾分相似,但相處不到半個月,我就明白你們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她連抹布都擰不干,你看兩本參考書就可以把家里打理成六星級渡假別墅;她不會煎蛋、你會做滿漢大餐;她靦腆害羞、你熱情大方;她依賴、你獨立負責;遇到事情,她會哭泣、會無助茫然,而你會卷起袖子大聲宣誓︰「來吧,我不怕你。」

她是小白兔、你是大暴龍,不知不覺中,小白兔已經滿足不了大熊的胃口,大熊比較喜歡旗鼓相當的暴龍。

七年前,我選擇你,是的,是因為你有一張無辜的兔子臉;七年後,我愛上你,是因為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向冉冉,獨一無二的女暴龍。」

大熊說愛她,她身上的酸累好像少了一點點。

「這些話,不是為了負責任?為了彌補對遲遲的抱歉?」

「我很有錢,可以每個月花一百萬買你來照顧遲遲,維系一個完整家庭的假象;負責任的方式有很多種,我不必選擇放棄心愛女人的那一種,假使我還愛她的話。

你硬要說我負責?好吧,我來這里、我說這些話,的確是因為負責。我必須對自己負責,我已經三十二歲,不能放任幸福從我手中溜走,我必須盡最大的心力,把我愛的女人、愛我的女人留在身邊,我不要未來的三十年、五十年,以淚洗面。」

他說,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他說,不放任幸福溜走,她是他愛的女人?

疲憊又減少了一點點,重重的心變得輕盈,原來心沉重是因為里面裝了太多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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