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悲、慘,她成了史上最沒志氣的悲劇穿越角色。「小姐,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端了一盆溫水正準備服侍小姐淨手的阿繡高聲一呼,在屋外罵人的富春,偷懶的錦兒、綿兒立即三步並作兩步,神色慌張的跑進屋里,一刻也沒停頓,一氣呵成。
爆徽羽回府後,有個自己的院落,幾乎有半座莊子大小,稱之為湘荷院,地方大得夸張,有正屋和左右兩側廂房以及一整排的下人房和抱廈。
她帶回來的人根本填不滿,有一大半屋子是空的,在周總管的安排下,她有四名看門的婆子,八名灑掃丫頭和跑腿的三等丫頭以及一名粗使嬤嬤,兩名掌管庫房的管事婆子。
天知道她資產少得可憐,和定國公隨便一名庶女一比,她不過是窮鬼一枚,而剛掌家的娘親尚不曉得府里可調用銀兩的多寡,每月各房的月例也不清楚,想多給她也怕人說閑話。
她唯一可觀的財產是她根本不想要的聘禮,听說足足有一百二十抬,比嫁公主還風光。
一百二十抬已經是皇家的定制,不知她爹要如何往上添回禮才夠分量,不至于被朝中眾臣取笑他是賣女兒,有斂財之嫌。
「小聲點,我頭痛,眼楮進了沙子而已。」她哪好意思說她不想嫁人才心酸酸,眼淚不自覺往下流。
「真的嗎?我瞧瞧。」富春接過阿繡擰吧的濕巾,輕輕地往她眼睫一覆,把多余的水分吸干。
「富春,我沒睡好,你幫我揉揉額頭。」平時一沾床就睡得不醒人事的她居然會睡不著,腦海中閃過無數的跑馬燈。
有穿越前的自己,困在火場中的最後一刻,有從莊子里清醒後的自己,拿著幾本書賣弄現代知識,化身成巧言令色的小神算,哄騙別人掏出銀兩。
「好,小姐把頭往後仰,富春給你揉揉額。」可憐的小姐,都熬出黑眼窩了,叫人看了心疼。
這時阿繡也泡好了加了羊女乃的杏仁茶,一茶匙一茶匙地鶴入宮徽羽口中,細心且不多話,怕小姐的頭痛加劇。
一旁的錦兒、綿兒也沒歇著,服侍小姐久了知道她有多怕冷,一個往炭盆里加炭,以曲紋雙拐火鉗挑弄燒得火紅的炭火,使火燒得更旺,一個將鏤空雕花金絲纏銀的手爐放在小姐手心,讓她焐手。
非常墮落的家居生活,宮徽羽連適應都不用適應,宅得很可恥的她十分享受,而她希望這樣美好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
「富春,我不想嫁人。」她只能在她們面前吐吐苦水,出了這院子她便是端儀有方的定國公千金,她不能不想嫁就不嫁,姑娘大了總要嫁人。
「小姐別往壞處想,成為四皇子妃是多少人想擁有卻無法擁有的福氣,小姐一嫁過去就是正妃,誰能比你更有福。」
「……連你也勸我要認命是吧。」宮徽羽幽然一嘆,心窩的一角莫名地抽痛,手指頭微麻。
盎春時輕時重的按揉她的頭,一邊說︰「小姐的緣分在四皇子府,富春跟著沾光。」
「那甄公子怎麼辦?」他不是小姐的良緣嗎?
沒人敢提的「甄夏」像一張薄薄的窗紙,被阿繡無意間的低語給戳破,一時間屋內靜默無聲,安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沉重。
許久許久之後,才有一兩聲抽泣聲發出,豆大的淚珠滴落,伴隨著無奈的輕笑聲。
「錦兒、綿兒,你們在哭什麼,小姐我都沒哭,你們好意思搶我鋒頭。」好夢由來最易醒,她該曉得老天爺最愛作弄人,不會讓祂捏出的人偶過得太順遂。「奴婢們在替小姐難過。」錦兒拭淚。「奴婢們在替小姐不值。」綿兒抹淚。
幾乎如出一轍的動作,同樣軟女敕的輕嗓,微紅的鼻頭掛著鼻涕兩行,看得宮徽羽差點忘了心煩的笑出聲。
「我不難過,只是感慨世事無常,你們也不用替我不值,車到山前必有路,本小姐的命好,不會走投無路。」無路她就開出一條路,擠擠身也能通行,頂多勞累些。
「小姐,不論你走到哪里,奴婢們都跟著你。」她們是小姐的人,要替小姐撐腰。
「是呀!小姐,奴婢跟著你。」跟著小姐有飯吃。
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宮徽羽笑了。「不跟著小姐,你們想到哪去?我的屋子還需要人收拾呢。」
「小姐,你太懶了。」錦兒點出事實。
「沒錯,小姐亂放東西的習性很不好。」綿兒直點頭,附和孿生姐妹對小姐的評價,小姐很懶。
「夠了喔!你們兩個,本小姐不是沒脾氣,罰起人來可不手軟。」如花似玉的小臉兒一板,根本毫無威儀,反而有種小花栗鼠的可愛,若再露出兩顆潔白的小米牙就更逗人了。
多虧錦兒、綿兒天真的話語,將甄公子的話題扯離,富春稍稍寬心小姐終于會笑了,不若剛听聞御賜婚事時那般愁眉不展,仿佛天塌了一般,看得她心里發酸。
不過富春還是高興得太早,當宮徽羽的視線落在裝了書信的漆紅梨木匣子時,那星子般的水眸又為之一黯,澀然的苦笑在唇畔綻放,她還是無法釋懷。
真要放棄他嗎?
她的心在掙扎。
可是她不是一個人,她背後有整座定國公府,再眷戀又如何,鏡中花,水中月,一場虛幻。
「富春,我想到外頭走走,我需要冷靜冷靜。」她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
「小姐,外面很冷,你的身子會撐不住。」她雖這麼說,但還是取來銀白色翠紋織錦羽緞斗篷為小姐披上。
盎春知道小姐看來隨和,什麼都有商有量的樣子,可是一旦決定的事便不易改變,骨子里拗得很。
「無妨,走一小段路就回來,富春和阿繡陪我走走,錦兒、綿兒守住院子,誰敢亂闖就打出去。」年年花開,年年心不同,不知到了明年她又用什麼心情賞梅。
爆徽羽本來是想散散心,抒發郁悶情緒的,誰知走在池塘上方的林園拱橋時,竟巧遇曾經被養得嬌蠻,如今被打得蔫蔫的,自稱「大小姐」的定國公庶女宮玉典。
爆徽羽才是名副其實的嫡千金,她比宮玉典早出生兩個月。
「你還回來干什麼,為什麼不干脆死在莊子上,你以為真有人拿你當定國公府的小姐看待嗎?」她憑什麼得天獨厚,佔盡所有的好處,元配所出有何了不起!
爆玉典一見到她,劈頭就是一陣嬌喝,護主心切的富春和阿繡正要出面喝斥,宮徽羽卻眨了眨眼,好笑地揚唇,揮手示意要她們退開。
「不好意思,請問我認識你嗎?」我和你不熟,交情不夠,別來亂攀親,她冷淡地以疏離的表情說道。
「你敢說你不認識我?!我活在你的陰影下好些年,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你,我終于是別人眼中的高門貴女,可是你一露臉,我又被打回陰暗的角落,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宮玉典的眼神如冰冷的箭,直直射出。
「你能挑重點說嗎?這天氣真的很冷。」她可不想跟她耗在這兒凍僵了身子,不然又得喝上一大碗辛辣的姜湯。
「我叫宮玉典。」她一副「你該曉得我是誰」的嬌縱樣,略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
然後呢?她眼神很無辜,瞅著報完名字就沒下文的火爆妞兒,納悶對方怎麼沒再劈里啪啦的哇哇大叫。
對方僵著臉不開口,她只好有禮的回禮。「我是宮徽羽。」沒了。簡潔扼要。可是她的雲淡風輕卻徹底惹怒受傷小獸般的宮玉典,她兩眼赤紅地朝宮徽羽大吼,好似隨時會撲上來咬住她的雪女敕皓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