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石玉不疾不徐的說道︰「皇後娘娘無須為末將的安危掛心,無論是那身後的明箭或身後的暗箭,末將都防得了,末將可不會輕易死去,一定平安回來。」
皇後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她瞪著孫石玉,嘴唇微微顫著,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如此甚好,你的安危,太後她老人家可是時刻掛念著,你自然要為太後她老人家保重了。」
出乎皇後意料的,孫石玉幽幽嘆息了一聲,那嘆息的輕重竟是如此熟悉,像極了靖兒在嘆息一般,她不由得看著他,就見他那雙適才滿是警告的眼眸,慢慢黯然了下來。
「倘若有一天,您認為我的地位會威脅太子殿下,您只要吩咐一聲,我便會交出一切,避居鄉野,從此不會于上京出現一真的,只要您的一句話……我,會那麼做。」
皇後听得心神震撼不已,他為何要對她說這番話?!他那眼神……那眼神又為何如此的沉痛?!
「皇後娘娘,您該向右騎將軍敬酒了。」
直到身後的太監提醒她得繼續敬酒,她才恍如從夢中醒來,慌亂的端起第三碗酒,走向右騎將軍。
孫石玉知道自己的話在她心里起了作用,如今太子之位已定,只盼皇後不要再為了鞏固太子的勢力而做出更歹毒之事,不然只怕終有一日會引火自焚。
尾聲今生的幸福
杜福兮仍適應不了沒有冷氣的古代夏天,尤其是她身上黏著的那個女乃女圭女圭啊,像個小火爐似的,讓她熱上加熱,真是燠熱難當,適才她身上的小家伙已經哭一陣了,所以此刻正睡得香甜,她也終于得以把手中的羅扇放下,不必再為這小祖宗掮涼。
她當然可以叫兩個丫鬟在床邊為他們母子掮風,但她做不到啊,她躺著都覺得汗流浹背,何況站著還要一直動手掮風,那該有多痛苦,平平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雖然是買來的死契丫鬟,她也無法那麼作踐她們。
她輕輕把孩子由身上移開,赤足走下床榻,取了干淨衣物,換上濕透的衣衫。
算算日子,這小家伙的爹都走了一年半,也該回來了吧?東奴全數殲滅,大獲全勝的消息早傳回上京,皇上已下詔在建將軍府了,而且是日夜趕工,不用多久,他們便有簇新的將軍府可以住了。
只是那廝,連自己的兒子都還沒看過呢,這像話嗎?
大軍走後三個月,傳來孟不群「光榮犧牲」的消息時,她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家那月復黑相公說過,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必定也是在孟不群毫無防備之下正面給了他封喉一箭,讓他在又驚愕又不解又死不瞑目的狀態下去見閻羅王。
隨後他這個副帥臨危受命成了元帥,有他前世的經驗,要大滅那頑強的東奴軍自然不是難事,只是他過于雞婆,滅了東奴竟然又去剿滅北蠻,搞得他們夫妻分開那麼久。
幸好她也沒閑著,她那臭臭鍋的獨門生意一帆風順,已在上京里開了五間分店,每每到了用飯時間都一位難求。
王妃一直要她跟孩子搬回王府,她都婉謝了,如今孫如斯被封為世子,嚴側妃肯定在王府里橫著走,她才不要回去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日子,在她的小宅子里,她便是當家主母,要怎麼過日子便怎麼過,沒那麼多規矩,何況孫石玉留下了暗衛保護她,她根本沒在怕……
忽然之間,「嗖」地一聲,一道看不清的影子從她眼前飛掠而過,跟著一陣尖細的鬼哭聲傳來,杜福兮嚇得心髒差點沒跳出胸口,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鬼,現在是半夜,宅里的人都熄燈睡下,她要為了自己怕鬼擾人清夢嗎?不不,她可不會那麼自私。
她瑟瑟發抖的爬上了床,自覺躲在帳里比較安全,床里至少有懷哥兒給她壯膽……
孫石玉輕笑,怕自己再不露面,那女人真會嚇到昏過去,他從屋梁上下來,大步走到床前撩起紗帳。
「啊——」躲在床里角落的杜福兮不由分說的尖叫,再隨即捂住嘴的瞪大眼。
驚見那紗帳緩緩被撩開,她魂飛魄散的瞪著那雙清楚的「鬼手」,正奇怪怎麼鬼的手與人的無異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
「是我。」
這聲音……她屏住呼吸,心中怦評作響,不由得用力的眨了眨眼,定楮看去,眼前那一身戰袍的男人不是孫石玉嗎?!
她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天啊!爺——你很無聊耶!回來就回來,做什麼裝神弄鬼的,也不怕嚇到孩子……」
孫石玉一听便想笑,「自己膽小還賴給孩子,女乃女圭女圭知道什麼是鬼嗎?」
「就是知道!」她蠻不講理的狠狠啐一口,抿著唇,忽地眼眶含淚。「還不快上來在做什麼?」
孫石玉一笑,解下污漬點點的戰袍上了床,順手又放下紗帳。
一見那睡得香甜、未被她尖叫驚醒的白胖孩子,他心里一陣柔軟,怕吵到孩子,不敢伸手去踫,但他看得嘴角上揚、錯不開眼,直看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往孩子他娘那里去,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輕解她身上薄薄的羅裳,將她壓在身下,俯身吻下……
一遍遍的纏綿過後,粗淺的氣息漸漸平緩,兩人相擁著,她的螓首靠在他的肩頭,感覺到他連肩膀都寬了些,也更結實了,心里不由得想著,嗯,男人當兵果然是最好的磨鏈。
「辛苦你了。」孫石玉握住她小手輕吻。「生孩子時沒能陪在你身邊,都說女人生孩子是最痛的,你受苦了。」
「嗯哼,不辛苦。」她也意思意思的伸出小手摟住他的腰。「那個我問你,皇上的賞賜怎麼還沒下來?這回會賞很多吧?」
孫石玉臉色不太好看的一僵。他有沒有听錯?這小財迷在這氣氛、這意境,在夫妻久別的纏綿過後問這個?
他蹙眉,「等等,你不問問我戰場上的事嗎?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傷嗎?不問問孟不群是怎麼死的嗎?」
杜福兮瞅了他一眼,半點不感興趣地道︰「有什麼好問的?你前世不是做那行……我是說做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嗎?自然是要怎麼運籌帷幄都心中有數,而且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那些個前線戰事我又听不懂,不如講點實際的。」
孫石玉為之氣結。「你這女人——」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臘八之後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不適應古代夏天的杜福兮,其實也不適應古代的冬天,何況她又懷了第二胎,肚子比之前懷懷哥兒時還大上許多,真是弄得她坐也不舒坦、躺著又難受,暗嘆一聲女人難為啊。
這種時候,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在身邊?不能幫上什麼忙,揉揉腿也好,享受一下孕婦的福利。
可偏偏有支東奴小軍竟沒有死絕還忍辱偷生的暗地里養兵,如今死灰復燃的攻擊邊境百姓,孫石玉自請出征,已經走了三個月,這一胎怕是也趕不及回來陪她了。而且過去那皎皎如玉的蘭陽王世子孫石玉已不復俊秀,他曬黑了,又刻意不理戰時受傷留下的傷疤,夸他的方法也沒別的,一句「看來看去,你終究是不如飛踏將軍英俊瀟灑」便足夠他樂上半天,真是幼稚,很堅持前世的他比孫玉石還帥。
阿芷挑了珠簾進來,見主子又歪在榻上,不由得念道︰「夫人,您要躺怎麼不進暖閣里躺著,外間多冷啊,也不喊人加個爐火,您如今可是詰命夫人,改明兒個將軍大人回來見到了,還以為我們這些下人奴大欺主,眼里都沒有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