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32,喝了酒后,才知道谁最爱我,我最爱谁
他想,如果有人问他,让他在财富权力与最爱的人五年陪伴相比之下,他会选择什么时,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可这终究只是个假设性的选择题,这世上并没有时光倒流重新来过的故事,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悦。
当然,他也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如今拥有的这些,他也保护不了她,那个他想用尽毕生力气爱护宠溺的小女人。
“当年父亲的死,是不是也与您有关?”苏留白问,声音中难掩痛苦。
往事就如潮水般,瞬间蜂拥而至,那些年少成长时所遇到的烦恼,痛苦,随着空气中这逐渐蔓延的愤恨疏离气氛,而让人更加的痛彻心扉搀。
“一辈子委身父亲,一个你不爱的男人,是什么感觉,恨他吗?连带着生下他的孩子都恨吧?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闯祸受伤,都会有妈妈在一旁一边责怪,一边心疼,而我和哥哥闯祸受伤,永远都是您的责怪和谩骂,记忆中,我从没见您笑过。”
“比起哥哥,似乎我更不幸一点,因为我长的更像爸爸,而哥哥更像您,所以,从小您对他的疼爱还要多于我的,记忆中的那把黑旧的伞,青石板路,流水的小桥,上面永远都有您牵着哥哥的背影,而我,关于您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有时我在醉酒的时候,突然想不起您的脸,或许是因为童年的阴影,我下意识的不去记您的脸,以至于,每次我想起您的时候,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身,突然不能与母亲面对面,那么高大的男人就那么退后了几步,背部轰然靠向冰冷的白色墙壁,他在尽量冷静,尽量让自己能够好好的回忆,好好的控诉,好好的完成今晚回来的目的。
回忆的痛苦纵然让他心痛,可他又不得不说,也许,与母亲促膝长谈,一辈子,也就今晚这么一次了。
他不是个爱记仇恨的人,可就那么原谅她,他却做不到。
“父亲的为人不用我说,想必您也知道,他一生洁身自好,为了您,他几乎奋不顾身,与前妻离婚,扔下年幼的大姐,同时又与奶奶姑姑闹到了决裂的地步,为了您,他脚踏实地,就是为了给您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想您受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可您呢?为了已经错过的爱情,牺牲了父亲一辈子,也牺牲了他原本和谐的三口之家,和家人的信任和支持。”
“这么些年中,我曾经无数次的看见过父亲落寞的背影,起初我只是以为他累了,下海经商,从一个恪守本分的公务员变成一个手腕圆滑的商界新秀,这中间需要经历多少的磨难和艰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后来,父亲去世,您先是诱导我,将孟家父女的罪名无限的阔大,先让我有了复仇的心理,随后一点一点瓦解我能完好的守护孟暖的决心,最后不惜与孟氏父女同仇敌忾,只为了让我完成你的复仇梦,妈,您告诉我,孟建业的死,比我父亲的死,更让您来的心痛,是不是?为了孟建业,您也打算赔上您儿子的一生?”
他只是简单的寥寥数语,声音中甚至没有任何起伏,却绝对可以让听到的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儿子的控诉,令苏荔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仿佛在滴血。
也许人老了,总是爱伤感,爱愧疚,爱回忆往事,甚至总是热泪盈眶,潸然泪下。
眼泪流下,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流下一道湿润的泪痕,蜿蜒曲折的亦如她的一生。
阿白说她为了守着一个死人,几乎耽误了他的一生,字字句句,几乎传达了他对她所有怨恨和不理解,可有一点,她绝不是故意的,要报复孟建勋,绝不是因为孟建业的死,而是因为丈夫的死,这些年,她一直自诩对他无爱,心心念念的都是年少时心中的那轮高升的太阳,但与他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他突然的撒手人寰,除了让她不知所措外,也让她知道,丈夫对她有多重要。
不是她一直所想的可有可无,无关紧要,而是在岁月的沉淀中,变成了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少了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突然一夕间就无依无靠,像块漂浮在海上的浮木,没有着力点,只能随着海浪,一点一点的流浪着。
结识丈夫苏皓然时,她只有二十二岁,那时候她年轻气盛,纵然知道不能和相爱的男人厮守终身,却也绝没想过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她有时甚至绝望的想过,既然不能与那个人白头偕老,那就一辈子不再恋爱,不再结婚,这样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幸福,然后生儿育女,驰骋商场,可惜,她年轻时候的想法还是太过稚嫩,父母之命,令她喘不过气来,一场接着一场的相亲,几乎成了二十二岁那年的写照。
为了不照父母的轨迹生活下去,她大胆的去寻找目标,夜里晚归的时候,遇到了几个醉酒的人,苏皓然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穿着一套制服,似乎是税务部门的,正巧下班偶遇了她,看她一个女孩夜里不安全,所以提出送她回家,在路上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坦白了他有妻有女,只是偶遇,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他身边这个女人的心机,是为了得到他。
之后偶尔去他的单位找他,约他,一次一次的见面,一次一次的相互吸引,他终于决定放弃了原有的家庭,投向她的怀抱。
虽然做了他婚姻中的恶女人,但她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允许他继续照顾他的前妻和女儿,甚至可以忍受他将女儿接到他们的新家,因为她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只是想拉一个人陪她不幸福罢了。
他的前妻很爱他,爱他几乎爱的疯狂,在他提出离婚后的第三个年头,就与世长辞了,扔下了年幼的苏荨,将苏荨过继到自己的身边,更是解决了她不想生孩子的问题,她依然我行我素的行走于婚姻与对那个男人的爱慕中,直到一次意外,她怀了孕,她并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可当他告诉那个男人,她不想留下孩子的时候,他第一次对她歇斯底里,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男人几乎对她全程吼叫,也许是被他的气势吓住,她再也没有提过打掉孩子的这件事情。
直到,她与他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取名,苏长白。
是丈夫苏皓然起的名字,寓意希望在她长白的人生中,留下浓重的颜色。
三年后,她再次怀孕,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苏留白。
依然是丈夫苏皓然起的名字,寓意是希望在她留白的人生中,留下他的足迹。
阿白说她对待哥哥和他不同,或许是吧,但绝不是因为哥哥长的像她,他长的像爸爸,而是因为性格,他的哥哥苏长白的性格,更像那个她爱的男人,所以纵使不喜欢,不疼爱,可她对他和哥哥还是不同的。
后来,长白在一场生意的谈判中,出了严重的意外交通事故,当场死亡。
丈夫的死,已经让她痛不欲生,长白的死,无疑不是雪上加霜,甚至令她精神一度都不正常……
她那时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插足了别人的婚姻,夺了别人的爱人和孩子,所以老天才要这么惩罚她,让她在人生的高点时,瞬间跌入地狱。
时光如水,流的飞快,仿佛自己的前半生随着刚刚的回忆,嗖的一声,就在眼前重新演绎了一遍,然后,她就努力的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所作所为,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原本在外人眼中幸福的四口之家,过到最后是家破人亡的局面,她无疑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根导火索。
苏皓然和苏长白去世后许多个日日夜夜里,她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整日沉迷于酒醉中,从醉生梦死中醒来时,常常不知道今夕是何日,整个人活的浑浑噩噩,直到大雨中的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的双腿,在她坐在了轮椅上,行动不便时,她才幡然悔悟,与其这样萎靡不振的度日,还不如找一个支撑点,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而这个支撑点,就是给丈夫和儿子报仇。
孟建勋虽然不是直接导致丈夫跳楼坠亡的人,但与他脱不了干系,得知阿白和孟建勋的女儿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是在她有一次午睡时,听到阿白打电话,从那时起,她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必须复仇的种子,并利用儿子的优秀,达到了她自己的目的。
逼退了当时她的儿媳,孟暖,也逼退了所有想要看她笑话的人,他们都以为她就算没了丈夫,依然也是人生赢家,因为没有丈夫,还有个出色的儿子。
可,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这其中的苦涩和不易。
苏荔终于从过去中挣扎了出来,抹了抹脸上湿重的泪水,“儿子,妈妈在你的眼里就那么不堪吗?或许妈妈过去做了许多的错事,可从你爸爸和哥哥去世后,妈妈就改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你不闻不问,熟视无睹,而是时时刻刻的关心,这些,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
苏留白抱胸,双眸微眯,看向窗外的夜色,眼里的黑与夜的黑浓几乎混成了一片。
“妈,我今晚来是想告诉您,我和孟暖重新在一起了,这次不管承受什么样的压力,我都不会放弃她,孟建勋和孟依晨那儿我也会尽量的敷衍,直到我找到好的契机,将他们彻底的剔出我们的生活中,孟暖她单纯,我不想让她有任何的苦恼,我希望您也能保守这些秘密,尤其是关于您和孟建业的事情,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
苏荔伸手扶住额头,突然觉得头昏欲裂,“儿子啊,妈妈不是说你,现在如果想扳倒孟建勋,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横跨政商两界,就怕你一意孤行的选择和孟暖在一起,最后受伤的还是你们,孟建勋那个人不是随随便便招惹的人,你我都知道,当年……孟建业的死,你应该也有所耳闻,虽然孟家秘而不发,只是说心脏猝死,但谁不知道,孟建业的能力远在孟建勋和孟建群之上,只是一直顾着两位哥哥,而一直吊在下面,如果不是孟远突然立下遗嘱,我想,他不会死,因为那份遗嘱的最大受益人,就是他。”
“他既然都能在自己的父亲和两个亲兄弟上面下此狠手,更何况是外人,一切成为他障碍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儿子,妈妈当初做错了,如果你不谅解,妈妈也不强求,只是一步棋走错,之后步步都是错的,既然错到现在,就再忍一忍呢?至少两年内,你与孟建勋都只是势均力敌,虽然说势均力敌,但还有一点,你比他少了那么些年的在政界如鱼得水的经历,虽然他的实力远不如从前,但整个青州城遍布他的门生和他一手提拔的下属,你要想好了,如果一旦开始,你对付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他背后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势力。”
他的母亲苏荔是个极其冷静的女人,这一点与他感情用事的父亲截然不同,如果父亲能有母亲的冷静和果敢,那么他想,在最初的时候,就不会受到母亲的引诱,或许就会和前妻孩子幸福的生活一辈子了。
“这些我都已经想过了,只是等了一个五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大不了到最后我重头开始,我并不害怕,妈,你也别担心,好好养身体,你想要得到的对他们的惩戒,一定会得到,只是……千万别插手,我现在不需要任何人的任何帮助,包括您。”
苏荔背对着自己的儿子,挺直的背好像一瞬间就驼了,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书房后,苏留白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苏宅。
今晚的满月很漂亮,望过去,月亮旁边还带着几层淡淡的光晕,这样的美丽月色,竟没有让他的心情有一丝的放松,而是更加的沉重。
启动车子,驶离了苏宅前面的宽阔公路,不一会,车子就停在了一家酒吧外,他常去的一家酒吧,叫月色。
进了包间,服务员随后就上来了几打酒,虽然知道孟暖一个人在别墅,可他现在特别想喝酒,不想回去,只想一醉方休。
晚上没吃什么,本来与陆川风喝那瓶86年份的红酒时就喝了不少,这时几乎属于空腹在喝眼前的这些酒,他胃病本身就很严重,已经隐隐有犯疼的预兆。
直到脚边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空的酒瓶,他才停止了继续饮酒,胃疼的让他几乎有些忍受不了,他手抖的掏出裤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后,胃里的疼痛感好像也跟着减轻了不少。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孟暖打来的。
本来喝酒了不想接的,但又怕她担心。
“还在苏宅吗?”她关切的问,那边很静,他抬起夹着香烟的左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四十了。
“还没睡?”他反问她。
“嗯,想等你回来一起睡,你……还要多久?”她又说。
男人抬高左手,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后,才玩笑的说,“是不是没有我会睡不着了?”
“你喝酒了吗?”
听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对,明显带着喝酒后的暗哑和低沉。
“喝了一点点。”
他承认了喝酒,也就承认了他现在人已经不在苏宅。
不在苏宅,却跑去喝酒,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随后,那头便传来了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这么担心我啊!”男人满足的一笑,吸尽手中香烟。
“干嘛总是明知故问,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啊?”
孟暖趿拉着拖鞋下楼,脚步声在空阔的别墅里回响着,也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了男人的耳朵里。
“你脚伤没好,在别墅呆着吧,我给刘同打电话,叫他来接我,听我的话,回房间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就可以见到我了。”
“……”孟暖没说话。
电话还在接听,可她却突然沉默,苏留白知道,她想亲自过来。
“那我叫刘同先去接你,然后再来接我?这样满意吗?”他又道。
“……”孟暖依然没说话,可苏留白知道,她同意了。
他了解她,已经了解到了从她沉默呼吸时的频率来分辨她的情绪,这个小女人,有时候和他一样别扭。
二十分钟后,刘同的车子停在了月色的门口,还是那辆商务车,后座的孟暖正透过深重的玻璃窗看向他。
他喝了不少,虽然不至于脚步不稳,可喝酒见风的人多少会有些头疼,他扶着额头走近后车门,打开,坐了进去。
他身上的酒气特别重,孟暖几乎在闻到的那一秒就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自己喝这么多的酒?”
她其实更想问,回苏宅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突然很想醉一回,你呢,在别墅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突然凑过来,在她的脖颈处嗅着,轻轻的啃咬着,一双大手在她的身上也不是十分规矩,还好这车前面和后面有着遮挡板,是独立的两个空间。
孟暖伸手挡在他的胸膛前,感觉到他脖颈处的呼吸特别灼热,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不止呼吸灼热,就连额头都热的滚烫。
她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疑惑,“怎么感觉有些发烧,感冒了吗?还是哪难受?”
她还是轻易的看出了他的伪装,她猜的不错,他现在很难受,胃部疼的几乎痉-挛在一起,抱着她时,双手是抖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这一切,并不是喝酒热的,而是因为忍耐胃疼造成的假象。
“想你想的难受,你别躲来躲去的,我喝了酒,更经不起你撩拨。”
他干脆将她抱坐在他的双腿上,整个人埋进她的身前,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咬牙忍耐又一波袭来的胃痛。
孟暖脸红的任由他抱着,如果这样能够让他舒服一些的话。
路两边的风景在不断倒退,没有他在别墅时的不安全感,随着他的亲吻和拥抱,瞬间扫空了,并填满了她的胸口。
车子上了高架,在苏荨的别墅停住前,他突然说道,“孟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喝了酒后,才知道谁最爱我,我最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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