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夫人 第3頁

「做出這種事情,夫家自然容她不得,當天便寫了休書,連東西都不讓收拾就趕她出門,她無處可去,只能回娘家,不過她兄嫂也狠,說她心腸歹毒,有辱門風,也不管外面下著大雨,硬是不願讓她進門,把她擋在門外。」

蘇玉振想,這女人要是真如此歹毒,應該容不得「三房」小妾,何況是「再度」有孕,還那麼剛好就讓丈夫撞見,事情只怕另有蹊蹺。

「她娘跟陳嫂是表姊妹,以前也常有往來,這丫頭便來投靠陳嫂,還沒請示大管家呢,就病了一場,大管家知道她推了小妾,覺得心腸不好,不能留,原本是打算等她病好就把她送走,可誰知道她雖然醒了,卻傻掉了,也不認得人,連衣服要扣左襟還是右襟都搞不清楚,還一直問這是哪,自己是誰,中間又昏了一次,醒來後有好半天都不說話,大夫說大概是被休刺激過度,加上病了,才會這樣,因此大家對她有時說話、舉止少了規矩,也就較寬容些了。」

「所以她對以前的事情全部不記得了?」

「是啊,第一天下床,連鞋子怎麼穿都不知道,陳嫂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見好好一個孩子變成這樣,就跟大管家求情,就算她以前不好,現在也不記得了,現在夫家不要,娘家不容,沒地方去太可憐,她現在都傻了,不會有那些心思,不如讓她跟自己一起洗衣服。」

「以前是元配的話,洗衣服這種事情干不來吧?」

埃嬸笑說,「那可不,只是說來也巧了,她留下來後沒多久,剛好阿忠的娘生病,他回鄉下探病,書庫沒人打理,這也不要緊,沒想到幾位孫少爺跑去玩,架子弄倒好幾個,書散了一地,這下可不能不管了,也不知道她從哪听來這件事情,自告奮勇去找大管家,說她有辦法,大管家原本以為她病糊涂了,連衣服都洗不好,哪可能識字呢,沒想到她當場背起經書,倒是嚇了大管家一跳,過幾天,她還真把書庫收拾妥當,書一本一本都放得好好的,阿忠以前是照筆劃排,這丫頭倒不一樣,不知道是按照什麼排的,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蘇玉振一笑,「該不會是亂排一通吧?」

「那倒不會,大管家親自試過,跟她說了書名,她馬上知道是放在哪個架子,立刻抽出來,看著一時半刻也找不到人打理書庫,便讓她住在書庫的耳房,就負責打掃跟整理,又讓她初一十五去市集轉轉,有什麼有趣的本子便買回來。」

蘇家四代經商,生意做大了,自然想要有些文人氣,書庫藏書萬卷,整理起來並不容易,何況福嬸說了,那丫頭是從頭到尾全部重新改過,可見的確有點本事。

「這樣看來還挺能干的。」

「是還不壞,就是性子有點奇怪。」福嬸笑說,「明明也嫁過人,但卻不會針線,有過翁姑,卻不會奉茶,識得的字是不少,但寫出來的字卻奇丑無比,不過人倒是好相處,也听話,之前老夫人吩咐了,等二少爺回府,要她記得每天去少爺書房的案頭看看,如果您沒翻的書,就拿回大書庫,若是有興趣的,讓她再找找有沒有差不多的給放上去,給二少爺打發時間,剛剛大概是換書來的。」

「你剛剛說,她都住在書庫耳房?」

「是。」

當天色暗下,蘇玉振換上黑色披風,撐著傘,朝書庫走去。

那丫頭實在太像一個人了,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眼,但他還是瞬間想起了記憶里的那個身影。

他沒辦法裝作不知道,覺得自己一定要去看一看。

書院耳房中的燈亮著。

他走過去,敲了敲門。

「晴兒,你來得真快,我也才剛回來呢。」

門呀的一聲從里面開了,女子一手開門,一手拿著塊餅咬著,也沒仔細看來人,又回桌子上翻找,「最近事情多,我只折了一些,你回頭跟吳姨娘說……」

「我不是晴兒。」

那女子轉過頭,一見是個陌生人,張大嘴巴,吃了一半的餅從嘴里掉下來,「你……你……你誰啊。」

第2章(1)

夏憐兒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已經三個月了。

是的,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前,她還是一個「萬事皆要做,薪水卻沒多」的小資女,整日在職場載浮載沉,唯一的慰藉就是和高中死黨每兩年出國一次的放松時間。

由于阮囊非常之羞澀,那些歐洲、美國、日本等等完全無法列入考慮,所以她們今年選了不太貴的江蘇,當然,一定要是自由行,行程自己規劃,飯店自己找,絕不成為被強迫購物的肥羊。

那天,她們在飯店里正無聊,于是安璽玉拉上窗簾,關掉電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打算來玩碟仙。

她和樊彥香,韓蕎惜,安璽玉四人原本都是高中地下社團碟仙社的主力社員,這興趣一直維持到現在都沒變,出國當然也要玩一下。

這次她們請出的碟仙是名女性,在她們問了關于自身的姻緣問題後,碟仙居然指向了「穿越」二字。

她們四人面面相覷,都不理解碟仙是什麼意思,沒想到這時候樊彥香竟然問了最忌諱的問題-碟仙怎麼死的!結果碟子飛快移動,又停在穿越兩字,她們在覺得困惑之余,也認為問不出什麼,便決定讓碟仙歸位。

想不到這時地面突然開始劇烈震動,當她們驚覺是地震時都驚慌不已,因為房間可是在三十六樓啊!

當下她們也管不了碟仙歸不歸位這種小事,逃命最重要!

然而飯店此時搖晃得更加劇烈,她們還不及想要怎麼逃出去,飯店就垮了,她的意識也在尖叫和害怕中遠去……半夢半醒的時候,她听到有人喊她,「憐兒,你這傻孩子,快點醒過來,表姨在叫你,听見沒?」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她終于有力氣睜開眼楮,說也奇怪,她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接受了命運的安排-自從父母在她國中時意外身故後,她就變得很容易接受事實了。

譬如說,她從掌上明珠成了孤兒,譬如說,舅舅明明有能力,卻不願意照顧姊姊留下的孤女,或者像姑姑那樣,扶養她到國中畢業,卻明示暗示她不需要升學,應該去賺錢好幫忙一起養表弟表妹,順便報答姑姑的養育之恩。

又譬如說,明明是四個好朋友在飯店,劇痛後醒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個朝代,還成了惡毒下堂妻,好嘔。

最嘔的是,如果早知道有這一天,她應該學一點古代生存法則才對,像仁醫那樣,在古代做抗生素,或者像凱羅爾,懂得引水跟建築,那她就發達啦,說不定還會被請進皇宮供著呢,偏偏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現代人,依賴手機,依賴電腦,習慣使用瓦斯爐與微波爐,早上要吃面包跟咖啡……別說養活自己的技能,她連習慣都還做不到。

迸代人的襪子為什麼一點都不暖?雪下得這樣大,但因為是下人,所以只有一件襖子,她好想跟大管家說,好歹給件羽絨衣啊,二手的也行,襖子實在太不保暖了,導致她每次在外面都要蹦蹦跳跳,自體生熱取暖。

要說什麼好處的話,大概就是有表姨了,其他的丫頭都喊她陳嫂。

一個四十幾歲的婦人,也真的對她很好了,她病的時候照顧她,給她喂藥,喂飯,等她醒了,又到處求情,只希望讓她有個地方安身立命,父母亡故後,親戚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很久沒有被人這樣真誠關心的夏憐兒幾乎就要把她當親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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