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滿的絕對不會是那幾株桃花,而是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了。
大步走過去,她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還在猛搖頭。
「夏憐兒。」
「嗯?哎!」憐兒嚇了一跳,程……不是,是蘇玉振。
「怎麼,不認得我了?」
憐兒在腦海迅速搜尋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參見」不合格,「吉祥」不合格,是……嗷,想起來了,「二少爺萬福金安。」沉默。
蘇玉振含笑看她,她則看著地上。
她在心中默了,敵不動,我不動……敵不動,我不動……敵不動,我……我忍不住了!
「請問二少爺有什麼事嗎?」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不要站在那邊盯著朕看,朕很緊張。
「沒事不能到書庫?」
「呃,當然可以。」這是蘇家書庫,您要高興,睡在里面都行。
憐兒往旁邊移動了幾步,給他打開門,「二少爺請。」
「你這沒良心的。」手指往她額頭一點,「都不會問一下本少爺去了哪里,去做什麼,有沒有什麼事情嗎?我可是剛剛回家,就馬上來看你了。」我又沒有要你來看我,「呃,主人家的事情,不是奴婢應該過問的。」
「那我準許你過問。」憐兒在內心大吼,俺不想知道不可以啊。
且不論蘇玉振跟程天齊同一張臉,她不想見,就算是為了自己著想,也是保持距離好。
吳姨娘的事情讓她深深體會到了這時代的女人有多可憐,徐家姨娘的妹子居然因為姊姊不守婦道,而被退婚。
她都已經是下堂妻了,再跟少爺傳出緋聞,那還得了?
蘇玉振不可能娶她當妻,而她也不想當人家的妾,結果就是她離開蘇府,萬一她因為名聲太差,租不到房子怎麼辦?她又不能告房東歧視,省吃儉用到現在也只存了三顆小金珠,這麼一點,連自立更生都不夠啊,小雞一只就要好多錢,何況還要蓋雞舍,買飼料。
流浪街頭這種事情她真的沒辦法,因此雖然不知道二少爺為什麼對她感興趣,但還是要跟二少爺保持距離才行。
「男女授受不親,為了避免閑話,奴婢還是告退了。」蘇玉振卻一把拉住她,「這麼不喜歡我?」憐兒剛剛腦內活動久了,一下沒忍住,「我不是不喜歡你,我不喜歡這時代所有男人,歧視女性,都不是好東西,哼。」眼看憐兒氣呼呼的走了,蘇玉振既好笑,又覺得冤枉,看著手中特意為她選的鐲子,都還來不及送給她呢。
回到松竹院,他招來孝林,「這兩個月,夏憐兒發生什麼事?」以往他出門都帶著孝林,但遇到憐兒之後,覺得放她一人在府有些不放心,因此特意留下孝林,讓他幫忙看著。
「小事不清楚,但是大事的話,沒有。」
「再仔細想想。」
「我想起來了,夏姑娘最近跟吳姨娘很親近,還因這事被陳嫂念了一頓,說她也是個傻的,怎麼不去跟大少夫人,還是幾個受寵的姨娘親近,親近個不受寵的,有什麼用。」吳姨娘啊……難怪她會說,都不是好東西。
這下可好。
原本以為,憑他的身份,再憑她的身份,絕對是手到擒來,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成見一波波,如此看來,直是情途茫茫啊。
第4章(1)
憐兒原以為那日她那麼不客氣後,蘇玉振一定不會再出現,想的跟她真的不一樣,他又出現了。
比起那日的風塵僕僕,這次出現氣派許多。
頭戴金冠,腰束玉帶,布料自然是上好的絲綢,隱繡花紋,銀絲纏邊,腰上系二塊價值連城的冰晶玉,配得一張好看的臉——難怪當年她會被程天齊迷惑,平心而論,這種臉真的很吃香啊。
平常她們幾個丫頭在廚房小灶吃飯,大家說起二少爺,總是瞬間星星眼,夢幻十足的說,二少爺俊逸出塵,又這麼命好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真不知道怎麼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二少爺之類的迷妹話題。
憐兒總想,粉絲果然不理智,她才來幾個月都已經知道二少爺喜好聲色,逛花街像逛自家後院,賣藝不賣身的,賣身沒有藝的,通通是知己,每個月從花街捎來的信都不知道有多少,這副德行,你家二少爺配不上任何好女人啦。
蘇玉振見她嘴角微抽,知道她又在月復誹,也不生氣,衣擺一撩,便在回廊邊的椅子上坐下,手上的竹籃順手便擱在旁邊,「坐。」
她又不是酒店小姐,叫她坐就坐,哼。
「好吧,那本少爺,也就是蘇家的主人,現在吩咐你坐在竹籃的另一邊,馬上,立刻,即時。」居然有這招,人在蘇檐下,我忍。
憐兒刻意靠著柱子坐一一是在竹籃的另一邊沒錯,但隔很遠。
「過來一點。」
「人言可畏,二少爺自重。」
蘇玉振看著她一臉嚴肅,十分想笑,「你都沒有問題想問我?」
「沒有。」
「這樣啊……」那麼,她真的是當成在作夢了一一關于他跟她說,自己就是程天齊的事情。
當年,他不是故意放她鴿子,他是真的去不了。
他有先天性疾病,約定的前兩日,他病發住院,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想法,便跟母親說,如果這幾日有人找他,就說他約了人去度假。
那次癥狀來得急,他總是昏昏沉沉,等真的能睜開眼楮,已經成了五歲幼兒一一他沒有對蘇鴻與莊氏說實話,他醒來時,在他身邊的人並不是醫館大夫,而是他的師父。
師父乃得道高人,知過去,識未來,是特意來等他的。
他陪了自己幾日,然後說得走開一陣子,那事情無法耽擱,但他又傷重,因此跟他約定好,他乖乖養傷,等師父事情結束,就來接他。
及至志學之齡,師父說,他該為真正的蘇玉振做點事情,于是他回到蘇家,孝順父母,友愛兄長,讓深愛蘇玉振的人,人生得以圓滿。
臘月收帳回來,在松竹院見到她,真有說不出的驚訝。
原以為只是人有相似,但交談過後,他發現眼前人不只名字樣貌與夏憐兒相同,她有很大的可能就是。
所以隔日特意帶她出去,想藉機觀察,听到她唱的英文歌時,終于確定,只是尚有疑問未解,于是找了個借口,前往北虞國尋師父,想問個清楚。
師父還是老話一句,冥冥中自有定數。
程天齊雖然成了蘇玉振,但是面孔卻一樣。
夏憐兒不只面孔一樣,連名字都相同。
他是因為大病來此,而她呢?
他後來又讓孝林去打听了,她剛來時時常生病,後來才慢慢好起來,直至他遇見她,已經過了三個月時光,也真不容易,可以想見她有多驚慌,多難熬。
還是等熟悉一點再跟她提吧。
他記得當時師父足足照顧他到他有力氣自己洗衣煮飯,才跟他說那些事。
上回她會暈在馬車里,固然是因為搬書疲累加上酒蒸翡翠魚的後勁,可有一部分,恐怕也是太震驚所以無法負荷一一原先的夏憐兒,成親五年無子,夫家又有三房小妾爭寵,肯定身心俱疲,極度煩憂。
被休妻,兄嫂又不接應,會心冷可想而知,接著這個夏憐兒大病一場,身體好些時已經開始飄雪,完全沒有調養就開始做下人的事情,這一連串下來,就算是男人都未必能挺住,何況是深閨女子。
他得把她身體養得好點,然後才能跟她喊冤一一他不是故意要放她一個人在捷運站等四小時,其實,他收到她的告白簡訊時心里很高興,他甚至連禮物都買好了……只可惜,天不從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