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的。」龍庭渲握著一只小巧的瓷杯在指間輕輕轉動,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漾出漂亮的起伏,「既然如此,這張契約就先放在孫老板那里,你慢慢考慮。」他很干脆地放下酒杯,松開一直握在左手掌里的柔軟,施施然起身,「我就不打擾各位的雅興了,今天由我請,大家不要跟我客氣。」
孫耀田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反應,臉上的肥肉一僵,嘿嘿地笑著,「金老板,你看,這喝花酒的錢你都願意出,那買山的價格不過再加……」
「孫老板此言差矣。」龍庭渲撫了撫衣袖,將褶皺理平,眉宇間波瀾不興,笑容晏晏,「這說好由我作東,哪怕是一萬,自然也是願意出的,至于旁的不應該多的,就算是一兩,我也不給。」說完,依舊笑地溫文爾雅、風流倜儻,「我還有事,就此告辭,請各位務必盡興。」轉身握住紀君眉的手往外走去。
室內一片詭異的安靜,真是奇怪了,明明他是微笑著的,那麼斯文、那麼俊美,可為何大家的背後,都冒出了冷汗?
紀君眉很乖巧地隨著某人上了他那精致豪華的馬車,坐定之後,這才冷冷地望向自己被握的手掌,「握夠了沒?」
他眼里閃著戲謔的光,「如果我說沒有,可以繼續嗎?」
「作夢!」這個沒羞沒臊的男人,他拇指的指月復居然還可恥曖昧地在她的掌心輕撫,紀君眉像是被烙鐵燙到般,皺著眉頭用力地甩手。
這次他沒有為難,很爽快地松開,慢慢地舉起剛剛握著她的那只手掌,翻過來湊到唇邊,在掌心輕輕地一吻,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吟道︰「平生願,願作樂中箏,得近玉人縴手子,砑羅裙上放嬌聲,便死……也為榮。」
「真是……無賴!」紀君眉的粉頰因為薄怒而染上緋紅,他的那個樣子,好像親的不是手,而是她的人一般,如水的眼眸瞪了身邊這個殺傷力十足的男子一眼,她此生從未如此心慌意亂過,就連當初……
這個男人,果真是個天生的調情高手,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那麼撩動人心,難怪那麼多的女人,都願意伏在他的腳下,只求他垂青一瞥。
「其實我可以更無賴的。」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地一眯,嘴角往上勾,「你要不要試試,嗯?」
紀君眉立刻警惕地往後靠,一直抵到馬車的車壁上,防備地瞪著他,「你敢!」
他笑得更邪氣了,「你知道我敢的。」
是的,她知道!這天下還有這個男人不敢的事情嗎?雖然他們相處的時日並不多,但在某方面,她好像越來越了解他,所以她才會真的心慌,卻又強撐著不想被他看穿。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眼前這個小女人,明明眼里已經是滿滿的失措,卻又強自鎮定,那種逞強的勇敢,讓他唇邊的笑更濃,眼里閃過欣賞的光,莫名地感到愉悅,女人在他面前如此防備,真是頭一遭,新鮮有趣。
他逼近她,看她退無可退的狼狽,看她如黑玉般剔透的眼眸越瞪越大,他的心情大好,眼神從她的水眸一直滑過小巧的鼻,然後,停在瑩潤姣美的嘴唇上,鮮女敕欲滴,真是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誘人得很。
紀君眉眼眸圓睜睜瞪著他在眼前越放越大的容顏,不由斥道︰「喂,龍庭渲,我警告你……」未說完的話語,被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
「噓……」他低低地輕哄,灼熱的氣灑在她的肌膚上,熱熱的、麻麻的,帶著些獨特的男性氣息,清爽好聞、誘人心脾,「眉兒,如果我現在吻你,會怎樣?」
她會殺了他,她發誓!她的臉蛋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心跳也已然失控,唇不能言,只有用眼眸死命地瞪他,你敢給我試試看!
「哦,我想試的。」他讀出她眼里的意味,微笑著俯下臉龐,越來越近,近到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唇上透出的熱度,她的呼吸急促起來,突然發現自己不敢再看他,眼眸下意識地闔上。
第3章(2)
「主爺。」一聲不輕不重的喚聲,打斷了馬車內的緊繃。
她猛地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他促狹的笑,「很失望,嗯?」
她惱了,真的真的惱了,使出吃女乃的力氣用力地一把推開他,「龍庭渲,你給我滾,滾滾滾!」
車簾在龍庭渲的大笑聲中從里面打開來,車外站著的男子,低調內斂,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看見自家主子燦爛的笑顏,他像是愣住,有片刻的失神,有多久,沒有看見主爺這種發自內心的愉悅了?自從幾年前……
看來主爺身邊這位年輕的女子,與以往那些是不一樣的,有了這個認識,他很識趣地低下頭不去胡亂打量,恭敬地喚道︰「主爺。」
龍庭渲臉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像是非常漫不經心地問︰「如何?」
「就如主爺所料,孫耀田欠下一身的賭債,」他低聲湊上前,說了個數字。
「唔,我就說,明明談好的價錢,可以臨時變卦。」龍庭渲輕松地制住身邊暴動的人兒,莞爾一笑,「這世上,太過貪心的人,都是要得到教訓才知分曉寸。」
「請主爺吩咐。」
「你不是說,他的那些債主在四處尋他?」
「是,孫耀田當晚就與幾個好友離開了濟恩,大家都說他去了北方,那些個債主都是放高利的,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都說如果找到孫耀田,一定不會放過他。」
孫家雖然家大業大,但畢竟還有個老太爺在那里,孫耀田雖然已經當家作主,但這麼些年賣田產、房產都只敢私底下行事,不敢明目張膽,一旦鬧出來,只怕……
紀君眉听到他們的對話,已經停下了掙扎的動作,她懷疑地望著龍庭渲,這個男人……
「唔,古人從來都說‘溫柔鄉即英雄冢’,不知這迎香閣會不會是例外?」感受到掌下縴軟的玉手溫順下來,龍庭渲滿意地緊了緊手掌,眉目間一片愜意。
能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很通透的人,他只要說個開頭,那人已經知道該怎麼結尾,「屬下知道該如何做了。」彎下腰去行了個禮就告退了。
「你該不會是打算……」紀君眉忘了剛剛險些被輕薄的事,急急地追問。
龍庭渲轉頭凝視著她,微笑著鼓勵,「說下去。」
「你打算通知孫耀田的那些債主,讓他們到這里來找他。」
「眉兒真聰明,還有沒有?」
「我想之前孫耀田說的那個要高價買山的朋友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想抬高價錢來還清自己的賭債吧,而你呢,找債主出面,逼得他無路可逃只好再去找你,他的如意算盤可是真砸了。」
「嗯哼。」
「這樣你可以很順利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龍庭渲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完全對,我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用比原來還要少的代價。」
「你是說……」
「我一直都說,做人不要太貪心,我原來打算給他的,比我現在要給的其實要多得多,可惜……」很惋惜地嘆了聲,「唉,我龍庭渲請的花酒,不是那麼好飲的。」
紀君眉完全無語,從小到大,爺爺教給她的,是做生意要腳踏實地,不要想走捷徑,不要投機,一步一步地來,她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雖然生意場上幾乎不可能有老實守本分的人,耍手腕、斗心機這麼多年,大宅門的生活,她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
所以她驚嘆的並不是龍庭渲的陰險,而是驚訝于他明明算計別人,卻可以笑得那麼雲淡風清、光明磊落;更驚訝于,他一個皇家子弟,堂堂七王爺,當今聖上的親皇叔,跑出來做生意便也罷了,居然還做得這麼狡、詐這麼……小心眼,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