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亦秋環顧了一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在病房里?她的盲腸炎明明已經好了啊。
譚亦秋下意識地想坐起來,結果卻被身上插著的管子束縛住,她吃痛地看了一眼手背上插著的針頭,還有手臂上連接的儀器,頓時一動也不敢動,些許恐慌涌入眼中,她被眼前的狀況嚇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昨晚在路邊出了什麼事?
譚亦秋張了張唇,干澀地張口,「郝……」
她剛一張口,就有人迅速出現在她的病床前,「阿秋,你終于醒了!」
譚亦秋眸子一顫,看了看眼前的人,詫異地揚眉,「二哥,你怎麼在這里?」
她二哥這時候應該在美國,幫她打理學校的事情才對啊,而且為什麼才幾星期不見,二哥就老了這麼多?她居然看到他鬢間都有白發了。
伏在她床頭、風度不再的中年男人老淚縱橫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二哥怎麼可能不在你身邊?不管怎樣,你能醒過來就好,這幾天我擔心你擔心得心髒都要搭橋了。」
他握住譚亦秋的手,不過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先等等,我去叫醫生給你檢查。」
沒等譚亦秋問什麼,二哥已經著急地去找醫生了,不出一分鐘,一行醫生隊伍浩浩蕩蕩地闖進了病房,對滿頭霧水的譚亦秋做了一連串的檢查。
因為有二哥在旁邊,譚亦秋的恐慌感比剛才少了點,但她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烏黑明亮的眸子一直都滿是茫然,等醫生說她情況暫時平穩,並且離開之後,譚亦秋才找到
機會開口,「二哥,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二哥的表情比她更茫然,「阿秋?」
譚亦秋的聲音有些啞,「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二哥滿臉擔憂,「阿秋,你忘記了嗎?你出車禍了。」
譚亦秋一驚,「車禍?不可能啊,我昨天和朋友在一起,並沒有……」
「我知道,郝仁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和郝仁在一起的?」譚亦秋忍不住打斷他。
「你和郝仁結婚這麼多年,我怎麼會不知道他?」二哥擔心地看著她,「阿秋,你到底怎麼了,你全部都不記得了嗎?」
失憶這種狗血的情節,不會出現在他寶貝妹妹的身上吧?
「你說什麼?」譚亦秋猛地坐起來,輸液管里的血液倒流,手背也被針頭扎破,但她卻顧不上疼痛,瞪大了一雙美眸盯著自己的二哥,須臾後她吁出了一口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來,「哥,你是不是說錯了,我怎麼會和郝仁結婚呢?」
「阿秋,你別嚇我。」二哥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跟郝仁已經結婚很多年了。」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你們差點就辦理了離婚手續。
但沒等二哥把剩下的話說完,譚亦秋已經嚇得捂住了嘴,驚呼道︰「怎麼可能?」
一道又一道雷劈在譚亦秋頭上,令她听完整個故事後愣了一分鐘,然後……暈了過去。
你一定以為譚亦秋失憶了吧?不過在這個故事里,這個狗血的橋段並不是發生在女主角身上。
譚亦秋那天的記憶有些混亂,一時間有些發懵,不知道自己處在哪個階段了,不過雖然她沒有失憶,但腦袋似乎還是出了點毛病,因為那些幾乎要被她遺忘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無比,而這幾年那些關于了工作、升職與忙碌的記憶反而變淡了不少。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譚亦秋捧著鏡子,有些迷茫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人臉色有些蒼白,額角還黏著紗布,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她素顏烏發,皮膚彷若嬰兒般滑女敕,明陣潤澤烏黑,因為略白的臉色而更顯得幽深,削減了幾分她失憶前的盛氣凌人和高中時的高傲稚女敕,更添了幾分安靜古典的美,她有一種自己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感覺。
譚亦秋放下鏡子,等待著記憶一點點地回溯,她漸漸地想起了所有的事,她想起現在的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她在二十歲那年嫁給了郝仁,而在不久之前,他們在前往戶政事務所的路上出了車禍,當時宋何與郝仁嗆了起來,郝仁側著身要揍後面的宋何,這時一輛卡車忽然橫著開了出來……
當時的場景忽然變得分外清晰,譚亦秋的背脊上瞬間被逼出了一層汗,她有些急促地呼吸,閉上眼楮冷靜了片刻,閉上眼之後,忽然襲來的恐懼漸漸消退,然而很快地,恐慌感又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漫上她的心頭。
眼前的情景似乎也成了慢動作,她看到郝仁死命地踩著煞車,自己則是由于慣性往前撲過去,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從車座縫隙中伸出來摟住她,劇烈的撞擊隨即發生,郝仁在那一瞬間松開了方向盤,半個身子都擠過來護住了她。
譚亦秋覺得臉上一濕,她睜開眼楮,心髒飛速地跳動了起來,郝仁!
郝仁還處在昏迷中,他的傷勢比譚亦秋要嚴重很多,渾身都是管子,額頭也被繃帶裹了起來,臉上罩著呼吸器,隨著他微弱地呼吸,氧氣罩上斷斷續續地浮出霧氣。
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正在和郝仁的主治醫師交談,他穿著得體的黑色西裝,黑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無框的鏡片後是一雙沒有任何波瀾的陣子。
女醫生告訴他,「郝仁先生的狀況基本穩定。」但她之後又說︰「如果他能醒來,就是度過危險期了。」
「那他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這個誰也不能保證,我們所要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如果他一直都醒不過來呢?」
「這……」女醫生猶豫了片刻,「那他就有變成植物人的危險,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
郝寧沉默了,他靜了一會又問︰「和他同車的女人呢?」
女醫生的表情和緩了些,「當時那位女士被郝先生摟在懷里,所以傷勢比較輕,再過一星期左右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她看了眼仍舊昏迷的郝仁,輕嘆著搖頭,「其實如果當時郝先生沒有護住她的話,或許他的情況也不會……」
她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對著郝寧抱歉地笑笑,見他沒有表情便識趣的退出了病房。女醫生一出門就看到了一個站在門外、推著點滴架的蒼白女人,她問了下她是哪個病房的,但那女人就只是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看,並不理會她。
女醫生腦子一轉,猜她或許就是那個被郝先生護住的女人,哎,她可真幸福啊,男朋友又帥又痴心,還舍命保護她。
譚亦秋沒注意到女醫生羨慕的目光,有些發怔的往病房里看。
她看到那個莽撞沖動的男人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臉上覆著氧氣罩,令她看不清他的臉,不過譚亦秋猜他的臉色一定很蒼白。
她的手用力地抓著點滴架,淚水無聲地淌下來,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這個笨蛋、這個狗熊,為什麼要撲上來,他就不怕死嗎?譚亦秋覺得雙腿發軟,根本無法想像如果郝仁醒不過來了,她該怎麼辦?
從十五歲到二十八歲,郝仁已經猶如她生命里的烙印一樣。
雖然他們互相懷疑、不汀?執,最後竟鬧到要離婚,但譚亦秋從未想過他們會分開,她已經習慣了郝仁的糾纏,就算離了婚,她也覺得他們沒辦法斷絕關系。
但此時此刻看著郝仁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她不想離開郝仁,一點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