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真猛一咬牙,撩起儒袍,縱身往外一躍而下!
「胡真!」
那一聲喊,讓她的心猛地一跳!抬頭,正看見龍天運往窗外探出的長臂與那雙寫滿驚駭的眼楮。
那聲音……不可能的。
第4章(1)
完了!
電光石火間她腦海里只迸出這兩個字。
只那一怔,她忘了該保護自己;然而生死關頭哪里容得下那一轉瞬,這重重一摔搞不好要摔掉她的小命——
誰知下一秒她又被扯進寬廣的胸懷里,頭一暈,眼前黑了半晌,劇烈的震動讓她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真不听話。」
龍天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落入他手中,一個晚上居然被他抱了三次!
遠處哨聲尖嘯傳來。
「擒下他!生死不論,小心莫傷了小胡公子。」聶冬凜著臉孔帶著四個黑衣人將他們圍住。果然他也不傻,早已經布置了其他夜梟待命。
「你的護衛追來了呢。」
他的胸懷寬大溫暖,胡真卻听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這樣淡定?
「快放開我!放我走,我保證他們不傷你半根寒毛。」紅著臉,她掙扎著試圖月兌離,但箍著她細腰的手是那麼堅定,竟沒有半點松手的打算。
「有護衛在,講話聲音都大起來了。」
龍天運垂眸看她,眼底竟真的閃著笑。「若他們辦得到,自然可以帶你走,不過在下很懷疑這天下有誰能將你從我手上奪了去。」
這曖昧到極點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啊?胡真嘻了嘻,善辯如她居然讓他嘻得想不出什麼話可應對。
「好大的口氣。」聶冬蹙眉,「奪回小胡公子,不得有誤!」
「是!」
話聲響起處,銀鏈飛梭從四個方向同時出手,迅疾如箭,去勢如鋒!每條飛鏈頂端都有一枚銳不可擋的銀梭,數丈之外便可奪人性命于瞬間。飛可攻可守,是夜梟最拿手的武器。
狼族本無「迷雀夜梟」,迷雀夜梟是過去火鳳一族皇甫氏的死士。
迷雀專司情報,眼線遍布天下,也作「謎雀」,代表他們的身分隱密,每個都是易容高手。
夜梟則是皇甫家主的暗衛、刺客、死士,做所有見不得光的事,訓練極為嚴格,武功高強自不在話下,最可怕的是夜梟與迷雀皆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這世上總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夜梟與迷雀都一定會有親人被主子掌握,他們親人的吃穿用度無疑是最好的待遇,但只要夜梟迷雀叛走,下一刻他的親人就會被梟首示眾,沒有例外。
北狼入主火鳳的領土後便接收了這支部隊,原本自詡行事磊落的狼皇帝不喜歡這種暗殺流,但那麼大的情報部隊毀之又覺可惜,也就無可無不可地養著;誰知到了俊帝手上後竟擴張得厲害,迷雀的數量原本就是個謎,但夜梟人數卻是大大地增加了。
不知怎地,她居然為龍天運擔憂了起來。
夜梟與禁衛軍不同;禁衛軍是光明正大的兵士,有的是防身的硬功夫,跟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自是沒有可比性,依靠的完全是龐大的數量跟一身刀槍不入的重甲;而夜梟則是劊子手——殺人不眨眼、武功高強的劊子手。
她見識過他們的手段……
是的,她見識過。不由自主地,她模模自己的頸項,繃緊了神經好讓自己的手不致顏抖。
錚地一聲輕鳴,龍天運手中長劍出鞘,劍如流光飛螢,挽個劍花便將所有飛鏈纏住,再一振臂,飛鏈應聲而斷!
那看似平凡無奇的長劍竟是削鐵如泥的寶物,只那麼一絞便將夜梟賴以成名的飛鏈絞斷。
暗夜中,兵器交鳴聲不絕于耳,那聲音、氣息都讓她回到七年前的那一夜。飛鏈每一次襲來都帶著血腥味,每條鏈子細碎的聲響都代表著爹身上一道道血痕,她不由得顫抖,緊緊揪住龍天運胸口的衣袍。
「嘿,」龍天運低頭輕聲道︰「莫怕。」
莫怕?!
飛鏈銀梭織成天羅地網,命在頃刻旦夕,他竟還有心情對她說「莫怕」?!
銀光閃處,暗夜中幾不可見的銀針破空而來,胡真盯著那寒芒,心頭一駭!龍天運手上長劍驀地往她身前一橫,「叮」地連聲脆響!夜梟的暗器,從來不只是幾根銀針就算了。
差點就……
「你們干什麼?!」聶冬暴喝一聲,振劍攻來,急道︰「不準傷他!」
胡真知道自己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回,不由得冷汗涔涔。
大雁樓透出的光影綽綽,窗台上透出兩條儷影,那是冷眼看著他們的宮千水、宮千歲姊妹。
爆家姊妹都來了,這里不可能只有龍天運一個人,她突然覺得原先的想法可能不是很妥當,以她現在的身分被擒,搞不好真的一下就被宰了。
悄悄地,從懷里握緊了防身的匕首。
那是人之常情吧,扔掉燙手山芋跟懷里會咬人的貓狗。
銳利的匕首無聲無息地刺進龍天運毫無防備的腰際。
「你……」龍天運很明顯地動作一慢,卻沒有松手。
「放我走就給你解藥。」胡真咬牙低語。
任何人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刺,肯定都會把她扔出去的,但這家伙根本不是人!
要應付四名夜梟跟聶冬暴起的長劍,懷里保護的人竟然對他下手,這場面太尷尬。
「快放我走,不然你就死在這里!」他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讓胡真整個惱火起來,匕首稍微往前推。「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龍天運悶聲回答。
尖嘯聲響起,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出現幾條人影。
「左使!」他們怪聲怪氣地喊。
龍天運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開了夜梟,迅捷拖著她往後疾退,那些人便迎上去攔住了夜梟。
胡真只覺得手上一緊,匕首被打落,兩只手迅速被捆成一團,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然後嘴里被塞了一團布。
扒她布袋?!他居然蓋她布袋!這家伙……
「乖乖的,再使詭計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家伙傻的,她還巴不得被扔下去!胡真使盡全力胡踢亂踹,卻在下一刻被點住了穴道。
龍天運將她扛上肩。風聲颯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辰了,只知道馬匹震得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
燈花靜靜,偌大明亮的宮殿內空蕩蕩,沒有人、沒有風,像是連時間都停止流動,萬物寂,只剩恐懼。
他驚喘著醒過來,咆哮︰「小喜!來人!小喜!」
數名小黃門疾步過來齊齊在床前跪下。「陛下!」
「人呢?小喜去了哪里?!」
他狂暴怒吼,從龍床上掙扎著起身,寬大袍子松松地掛在身上,露出白皙孱弱的身軀,一陣暈眩,他虛弱無力地跌落床底。
「小喜!」
「陛下!陛下息怒!喜公公馬上就到……」
內監們七手八腳地想扶起他,但他毫不領情,只不斷厲聲怒吼︰「小喜在哪?!胡真在哪?!叫他們來!快叫他們來!不要踫我!賤人!」
內監們惶恐地停了手,只得跪在他四周不住磕頭,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奴才放肆,陛下息怒」。
「閉嘴!閉嘴!再不閉嘴統統殺了!」
四下頓時無聲。
他喘息著閉了閉眼楮,暴躁地問︰「說!小喜去哪里了?胡真回來沒有?」
「喜、喜公公去了御廚,頃刻便回。胡……胡侍郎已經出宮一日,還沒有消息——」
「滾!」
小太監們嚇得面無血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殿內又是空無一人了,只留下他孤單地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不住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