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聲沉重的嘆氣,再度自她的紅唇逸出。
真不知道「巫女」這二字,究竟要糾纏雲氏女子多久?
由于雲家曾遭到追殺與迫害,到後來只剩下娘與她相信為命,而自從娘去世之後,更是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或許,等到她死後,這世上便不會再有所謂「巫女」的存在了吧?
雲水瑤自嘲地想著,若真的那樣也好,如此一來,百姓們就不用時時刻刻害怕「巫女」會危害世人了。
月兒在一旁偷偷觀察雲水瑤許久,見她看起來並不凶惡,態度也挺和善的,終于邁開腳步朝她靠近了一些。
「雲姑娘,現在大部分的井水都已經快見底了,若是這樣的情況再下去,只怕連溪流都要干涸了。」
「我知道。」雲水瑤嘆道。
她所居住的淨蓮山一向水源豐沛,然而最近瀑布、山澗的水流也大幅度減弱,更別提其他原本就沒有溪流經過的地方,旱象肯定更加明顯。
「奴婢請求雲姑娘,為百姓們開壇祈雨好嗎?」月兒鼓起勇氣懇求。
她有個以耕種維生的爹爹,因此很擔心旱象不快點解除,會斷了家中生計。
雲水瑤蹙起眉頭,愛莫能助的搖頭。
「月兒,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是真的沒有讓上蒼降雨的能力。」
「不可能的!」月兒激動地嚷道︰「你是巫女,怎麼可能沒有祈雨的能力?大伙都說只有你才有辦法讓天降甘霖!」
月兒篤定的態度,讓雲水瑤的心情異常沉重。
是啊,根本沒有人願意相信她其實和尋常人沒什麼兩樣,執意地認定她是擁有神秘能力的巫女。
倘若不是「巫女」二字如此深植人心,或許,她也不會沒爹了吧……雲水瑤的眸光一黯,心底涌上了深深地萬事俱備與遺憾。
在她約莫八歲的那年,曾經好奇地向娘詢問過爹的事情,結果娘當場紅了眼眶,哽咽著向她訴說著多年前的往事。
據說,當年娘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跌入獵人的陷井而受傷昏迷,幸好當時經商的爹乘坐馬車經過,將娘救了回去。
爹對娘一見傾心,趁娘留在家中療傷的時候熱烈追求,打動了娘的芳心,兩人很快地墜入愛河,甚至有了幾次肌膚之親。
然而,就在爹打算迎娶娘的時候,卻意外得知娘是淨蓮山上的「巫女」,結果所有的濃情蜜意不僅在剎那間化為烏有,甚至還驚駭萬分地將娘給趕了出去。
娘既震驚又心碎,不敢相信爹對她的感情竟是如此薄弱。
黯然神傷地返回淨蓮山之後,過了一個多月,娘赫然發現自己竟懷了身孕。
由于知道無情的爹不可能會接納她們母女倆,所以娘只好一個人孤零零地生下她,獨自將她扶養長大……
其實,這些年來,她偶爾喬裝成老婆婆下山去時,只要看見百姓們共享天倫、和樂融融的畫面,她的心里都好生羨慕。
她多麼渴望活在沒有異樣的目光下,多麼渴望擁有疼愛她的爹娘,然而這一切,全因為她是「雲氏巫女」,成了永遠無法實現的奢想。
倘若有人問她,這輩子最痛恨的是什麼,她的答案毫無疑問絕對是「巫女」這兩個字!
眼看雲水瑤的神情時而黯然、時而悲憤,一旁的月兒心里頭也跟著惴惴不安了起來。
她閉上嘴,退回了角落,不敢再出聲打擾,就怕一不小心惹惱了巫女,會招來什麼無法預期的可怕後果。
淋浴餅後,雲水瑤因為浸泡在熱水中好一會兒,整個人變得更加有氣無力,只好接受月兒的服侍,幫她穿上了一襲干淨嶄新的衣裳,那一身亮眼的火紅色,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根據皙似雪。
餅了一會兒,月兒端來許多菜肴,一一擱到桌上。
「雲姑娘,請用晚膳。」
「雷颯呢?」雲水瑤忍不住開口詢問。
那男人自從將她擄來之後,就將她扔著不管,這會兒天色都已逐漸暗了下來,卻還不見他的人影。
那家伙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已經言明自己沒有能力,也不願到「倉狼部族」後方的那座上古祭壇去祈雨了,他會用什麼方法來逼迫她呢?
月兒恭敬地回答道︰「族長每天都會到部族各地去巡視,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都會親力親為,所以入夜之後才回來是常有的事。」
「是嗎?」雲水瑤輕哼了聲。
月兒仿佛怕她不信似的,用力地點頭。
「是啊!像去年我爹干活兒時,不小心摔斷了腿,幸好族長踫巧經過,立即將我爹送去給大夫醫治,當時若不是有族長伸出援手,我爹自個兒根本沒辦法走到大夫那里去。」
「算他還沒有泯滅良心。」雲水瑤又哼了聲。
「還有,去年部族突然起了場無名大火,結果族長不顧危險,親自闖入已起火燃燒的房子,救出了好幾名婦人和孩童,若不是有族長出手,只怕他們全都要被那場火給活活燒死了。」
听了這番話,雲水瑤的心里有些感動。
這世上有太多自私自利的人,只顧自己的安危與利益,然而雷颯竟願意為了拯救婦人與孩童而涉險。
雲水瑤輕蹙起眉頭,一絲迷惑縈繞在心底。
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明明狂妄霸道、可惡透頂,想不到卻對百姓如此照顧。
「還有啊——」
「夠了,我不想听他過去的豐功偉業,那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雲水瑤忍不住開口打斷月兒。
她不願再听下去了,就怕听得愈多,自己的心會愈受到影響。
雷颯對她所做的行為一項比一項還要惡劣,因此她要討厭他到底,才不要因為任何事情而動搖。
月兒表情一僵,再度露出惶恐的神色。
「是奴婢太多嘴了,請雲姑娘恕罪!」
「別緊張,我沒怪你的意思。」
盡避她這麼說了,月兒的表情仍然不太自在,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關于族長的事情了。
「雲姑娘請用晚膳吧,菜肴若涼了就不好吃了。」
雲水瑤轉頭一瞥,看著桌上那一道道菜肴。
雖然她是被雷颯擄來的,但是這些人並沒有打算虐待她,送來的菜色相當豐盛,只可惜她沒什麼胃口。
正當她打算要叫月兒撤下這些飯菜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此刻身在「敵營」,雷颯隨時會回來,要和那個男人對抗,她得保持體力才行。
這麼一想,雲水瑤就打起精神,努力將桌上的菜肴吃個精光。
結果她吃也吃飽了,甚至月兒都已收拾妥當,並送上一壺沏好的茶,雷颯竟還沒有現身。
可惜那個惡劣的男人拿月兒的性命來威脅她,否則,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她肯定能找到機會開溜的。
就算她的武功被封住,力氣也流失大半,但她相信自己可以——咦?等等!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就算她的武功仍被封住,但,導致她力氣流失的那幾個穴道,應該也差不多快要解開了吧?
雲水瑤滿懷希望地試著運氣,卻發現她不僅仍沒辦法使出半點內力,甚至就連力氣也沒有任何恢復的跡象,那讓她懊惱極了。
可惡!看來那雷颯點穴的手法,比她高明許多。
這下子可好了,她依舊像一團軟趴趴的棉絮,只能任雷颯那可惡的男人隨意搓圓捏扁了。
「時候不早了,我想歇一會兒,你先退下吧。」雲水瑤說道,心想與其讓月兒在她的身邊驚惶不安,不如讓這可憐的奴婢早些回房去休息。
「可……可是……」月兒望著她,一臉的猶豫與忐忑,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退下。
「放心吧,我的武功被封住,也沒什麼力氣,難道還有辦法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