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這麼愛哭,才老是被人欺負。」紀航平一把拎起她的書包,連帶把她整個人也拉了起來,並推著她往前走。「快走,要遲到了。」
田偲月邊走邊抹著眼淚,走在後面的他又推了她幾下。
她奇怪的想,他還不是一樣喜歡欺負她,就因為她愛哭嗎?可是誰被欺負了不哭的?
「嗚……」田偲月真的不想哭,可是她又被幾個壞男生給欺負了,可是當她看到紀航平正從不遠處走過來,她馬上一個轉身,腳底抹油的跑了。
原因無他,要是被他看見她又在哭,他肯定又要訓她一頓。
自她長記性以來,紀航平就愛欺負她,她隱約記得小時候他曾騙她吞下一只小金魚,當時她不知道,過了幾個月才從他口中听到真相。
想到自己曾活吞一只小金魚,真的有夠惡心的。
但不知為何,她對他並沒有太多的厭惡,她想,應該是因為他總在別人欺負她時挺身而出,替她趕跑那些小惡霸吧。
在她眼里,他根本是霸中之霸,而被一個惡霸欺負,總好過被一群惡霸欺負。
因此,當他欺負她時,她心里其實沒有太多的想法。
不過他嘴巴很厲害,罵人不帶髒字,有時被他說了什麼,總教人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因此,能避開他的時候,她還是會盡量避開他。
田偲月跑到附近一個小土地公祠,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繼續哭。
敖近的小孩曾說在這里看見過鬼,所以即使是白天,孩子們也不會來這里,不過她才不怕鬼呢,她反倒覺得人比鬼可怕多了。
「小妹妹?」突然,一道老老的聲音傳來。
她嚇了一跳,猛地抬起臉來,不知何時,她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夏威夷花襯衫的白胡子爺爺,他正對著她笑,面容和藹慈祥。
「你怎麼坐在這兒哭啊?」白胡子老爺爺的國語有點怪腔怪調。
田偲月從沒見過他,心想他應該是外來客,雖說爺爺常告誡她要小心陌生人,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最好也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可是她覺得這個白胡子老爺爺是個好人。
「有人欺負我,說我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她難過的向他哭訴。
他有點訝異,憐憫的望著她。「噢,爺爺真的很遺憾你的爸爸媽媽已經過世了。」
「他們沒有死啦!」她急忙解釋,「我爸爸跟媽媽分開了,他們又有了新的老公跟老婆,還生了弟弟跟妹妹……」
聞言,老爺爺先是一愣,然後笑了。「是這樣呀,爺爺誤會了,呵呵呵。」他模模她的頭。「你知道為什麼別人要欺負你嗎?」
田偲月張大眼楮望著他,嬌憨的搖了搖頭。
「因為你長得可愛,他們嫉妒你。」他說。
「不是,是因為我愛哭,我有一顆愛哭痣。」她吸了吸鼻水,眼泛淚光。「我真的很討厭這顆愛哭痣,他們說這是倒霉的痣。」
老爺爺沉默了一下,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卷膚色膠帶。「太好了,我有這個……」說著,他撕下一小塊膠帶,然後端起她的小臉,溫柔的將膠帶貼在她的愛哭痣上。
她疑惑的望著他,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他將整卷膠帶塞在她手心里。「你知道封印是什麼嗎?」
田偲月又搖了搖頭。
「封印就是把不好的東西關起來,不讓它出來。」老爺爺解釋道︰「如果這顆痣會讓你遭遇不好的事,那麼就把它封印起來。」
听著,她露出訝異又驚喜的表情。「真的嗎?」
他微笑道︰「爺爺封印了你的愛哭痣,你不會再哭,也不會再被欺負了,好嗎?」
田偲月用力點點頭,將膚色膠帶緊緊的捏在手里,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
老爺爺看了看手表。「唉呀,我就快趕不上車了……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田偲月。」她說。
他愣了一下,然後深深一笑。「原來你就是偲月啊。」說完,他又模了模她的頭,這才轉身離去。
田偲月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里充滿了疑惑。
老爺爺認識她嗎?可是……她從沒見過他啊。
就在她百思不解之際,突然一個撇頭,看見土地公祠里那尊土地公神像,她不禁愣住了。
白胡子爺爺……好像土地公喔!
「啊!」她驚叫一聲,驚喜莫名。「我遇到土地公了」
她興奮極了,邁開大步跑了起來,因為她要馬上回家跟爺爺女乃女乃說她遇到土地公的事。
跑到巷口,她迎頭撞上了紀航平。
他正帶著弟弟要去附近的文具店,見撞人的是她,馬上一把抓住她。「愛哭鬼,你有沒有在看路?」
田偲月抬起頭看著高大的他,開心的指著自己左眼下的膚色膠帶。「航平哥哥,你看!」
他眉頭一皺,疑惑的看著她臉上的膚色膠帶。「干麼?」
她得意地笑道︰「剛才我遇到土地公了,他真的有胡子喔!」
「嗄?」紀航平挑了挑眉。
「這是土地公幫我貼的,他說這是封印。」田偲月又道。
他忍不住笑了,心想,她肯定又遇到什麼人惡作劇了吧,封印?根本是在騙三歲小孩,也只有她會上當。
「笨蛋。」他動手要撕掉那塊膚色膠帶。
田偲月機靈的往旁邊一閃,有些不悅的瞪著他,認真的道︰「不可以!土地公封印了我的愛哭痣,以後我不會再哭,也不會再有倒霉的事發生了。」說完,她經過他們兄弟倆,飛也似的往巷子底跑去。
紀航平有些錯愕的望著她的背影,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對他露出這麼勇敢的表情。
田偲月從此不哭了,而且,再也沒有壞孩子在路上攔截她、拉她頭發、丟她書包、在她的球鞋里放狗大便,或是將她的書桌搬去走廊底的男廁里。
她想,這一切一定是土地公的神跡,而且她也深深的相信,那一年她在土地公祠真的遇到土地公了。
但她不懂的是,為什麼土地公穿著花花的襯衫呢?那是他下凡的裝扮嗎?
第1章(2)
「欸,偲月。」
田偲月正在收拾書包時,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轉過頭一看,是班上的女同學周春玲。
周春鈴是富家千金,長得漂亮,成績雖然普通,但因為出手大方又懂得打扮,身邊總是跟了一票人,男男女女都有。
「春玲,有什麼事嗎?」
周春玲語帶懇求地道︰「今天輪到我整理健康教室,可是我今天要補習,能不能請你幫忙,拜托……」
「喔,好啊。」她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
助人為快樂之本,從前遇到別人的請托,她會覺得別人在佔她便宜,而為了跟同學相處愉快,她也總是願意吃虧。
這本是一種生存之道,但後來,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討好別人讓她越來越討厭自己,越來越覺得卑微。
于是,她轉了念頭,她不再覺得吃虧或是委屈。
就像當義工一樣,協助服務的也都是跟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為何協助服務陌生人不覺得吃虧,幫同學朋友的忙卻覺得是吃虧呢?
她發現,人活在世上就應該要正面思考,而不是鑽牛角尖,讓自己難受。
好心情跟壞心情就在轉念之間,念頭一轉,什麼都不再是壞事。
但老實說,她真的很不喜歡去健康教室,尤其是沒有人的健康教室,健康教室里放著一個惡心的解剖假人像,她總覺得那人像的眼楮好像會跟著她移動。
周春玲見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笑得更甜了。「真的太謝謝你了,那我先走嘍!」說完,她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離開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