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部隊搜尋了三天三夜才在外海的淺灘發現父親被海水沖上岸的尸體,父親四十歲不到便因公殉職。
雖有可觀的撫恤金,他母親卻一直走不出父親已死的打擊,鎮日憂傷地想搬離傷心地,但顧念尚在念書的他而打消了念頭。
直到幾年後母親遇上了初戀情人,為了不留遺憾,她毅然決然為愛遠走他鄉,和第二任丈夫定居美國,切斷對台灣的留戀,也堅持要帶兒子走。
他不想走卻不得不走,母親的喪夫之痛他最了解,唯有離開她才會放下,重新尋獲屬于她的幸福。
冰送上桌後,穆幽華很自然的把紅豆舀到她的冰上,像以前一樣。
「穆顧問,我們真的不是很熟,我對吃你口水這件事興趣不高。」他是怎樣,不熟硬要裝熟,他們沒要好到能共吃一碗冰的地步……嘴巴這樣講,內心卻因他記著自己的喜好而有些觸動。
見她想吃又故意撥到一旁的嫌棄樣,穆幽華好笑又心酸,「我還沒吃過。」
她喜歡紅豆,紅豆冰加煉乳更是她的最愛,常常叫一大碗吃到撐,鬧肚子疼。
不管她要不要,他一碗紅豆牛女乃冰現在只剩下清冰,大部分的紅豆全被他一匙一匙地舀到她冰盤上,看著她,沒味道的清冰他也能吃出甜味。
「穆顧問,以後請你別自作主張,我在糕餅店工作,紅豆餡吃到快反胃了。」別以為捉到她的弱點,她可以半年……不,三個月……三個禮拜不吃紅豆。
見她皺著小臉逞強的樣子,他忽然很想笑,只能硬生生的忍住。「嗯!我下次弄少一點,冰吃多了對女生的身體不好,你有經痛的毛病……」
何桃花冷冷一揚眉。「穆顧問,我是女人不是女生,還有,不要越界了,我身體好不好輪不到你來管。」
「我是關心……」看她又低下頭吃冰,擺出不理人的架式,他澀然一喟。「桃花,我們之間真的有必要這麼生疏嗎?我對你而言不是陌生人。」
「請叫我何小姐,謝謝。」她依然不冷不熱地拉出一條海溝的距離。
不是陌生人難道是親密愛人?他未免太厚臉皮了。想到關鍵字,何桃花要自己冷凍、冷凝起心。
「桃花……」他輕喚。
「何小姐。」她糾正。
第2章(2)
「小桃。」穆幽華目光飽含溫柔的凝視曾經許下海枯石爛諾言的女子,不曾消失的深情在心底翻動。
何桃花卻地擱下舀冰的湯匙,杏眸火花迸射。「你到底想干什麼纏著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等了好些年,他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口。
「我有男朋友了。」被騙一次是天真,再被騙一次就是傻子,連她都要瞧不起自己!
「分了。」他有第一手資料。
誰出賣了她?她眼角微抽。「分了不能再找嗎?你不曉得我換男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隨便伸手一招就有一堆男人排隊。」
「但是你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男人,他們無法走入你的心,讓你露出真心的微笑。」他看過那美得無邪的純真笑容,所以他心疼,心疼現在築起高牆、戴著假面的她。
何桃花悄悄地咬了咬牙,吃冰撲滅體內的怒火。「我不需要太愛我的男朋友,我只要說話算話,不心存欺騙、背叛我的男朋友。」
一句「背叛」相當十顆黃色炸彈的威力,當場壓得穆幽華喘不過氣來,心口沉重得幾乎呼吸停滯。
他怎麼會忘了她最恨的是不守信,即使是無心的,仍是她心中的一道傷痕,那年的事深深劃破她的心,就算傷好了也會留下疤,清清楚楚地留在心上。
「我有留下一封信給你……」
她倏地起身,掏出錢包。「我頭痛、背痛、神經痛,我先走了,不奉陪,穆顧問請慢用。」
「桃花,把錢收回去,我不會讓你付帳。」他難得強硬,不容拒絕。
何桃花將捏在手上的百元鈔放回小錢包,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走出冰店,店外的熱氣一襲來,莫名的火氣又上揚,怒焰一發不可收拾地直沖天際。
「我送你。」隨後趕上的穆幽華走在身側,以高大的身形替她遮陽。
「不用,我認識路。」他不招惹她很痛苦嗎
「我堅持。」他有他的固執。
她很生氣,氣得手握成拳。「太閑了就去做義工,我還沒老到要你扶著過馬路,日行一善的童子軍先生。」
「我希望一直到老都是我牽著你的手漫步林蔭大道。」不論去哪里他都願意陪著她。
「……」何桃花氣到說不出話來,又大又圓的眼兒閃過一絲脆弱的悵然。
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害,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害,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害……她不可以動搖,她做得到,不去愛就沒人傷得到她,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哎喲!這不是穆家的小華嗎?幾時回來的,怎麼沒來美花姨這里坐坐,瞧瞧你長得又高又結實,真的長大了,美花姨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我是隱形人,渺小得如同沙粒,快點把我忽視,你們談你們的,愉快的敘舊,千萬別扯上我……
何桃花口中念念有詞,像在作法,故意縮起身體只希望美花姨什麼都沒看到,兩腳走得極快毫不遲疑,想快步地通過地雷區,免得被炸得尸骨無存。
可是她的動作還是不夠快,美花姨眼角依然瞟見她,里內的小事大事全在她掌控中。
「桃花呀!走得那麼快干什麼,來來來,來跟美花姨聊聊天,許久沒瞧見你們這對小情人出雙入對了,想想還挺懷念的。你那時背著書包,穿著高中制服,跳到小華背上要他背……」真快呀!一眨眼工夫,成天胡鬧的小丫頭也長成漂亮的小女人了。歲月不饒人,她都被這些孩子追老了。
「不是小情人,美花姨,我要趕著倒垃圾……」她找著借口想開溜。
「今天垃圾車不會來。過來,小倆口又鬧別扭了。」美花姨一手拉一個,三人就在她家門口栽種的五十年龍眼樹下,容得下七、八人一同泡茶的木雕茶幾旁齊齊落坐,一個也不讓他們跑走的拉緊。
有意無意地,她做著和事佬,制造協調機會。
「美花姨!我真的有事……」何桃花一臉忸怩,坐不住地望望美花姨又瞪瞪神色淡定的前前前……男友。
沒錯,他們的確有過一段很蠢的感情,那又怎樣?早就是沉到海溝里的過去式了,那麼久遠的事誰還記得住,他不過是前男友「其中」的一個,沒什麼大不了,該忘的她早忘得差不多,無須再提起。
「桃花,你逃得夠久了,別忘了張大師說過什麼,你這一輩子欠下的情債太多,要記得還呀。」美花姨勸著。
前生債,今生還。
今生不還來世還,一樣逃不過。
「……」算命師的話哪會百分百的準確,听听就算了,當不得真。
「真正愛你的男人擺在眼前不去捉緊,錯過了就沒了後悔藥好喝,別跟自個兒嘔氣,平白浪費老天爺送給你的好機會,又糟蹋人家的心意。」小孩子不會想,要她美花姨多提點提點。別跟自己過不去,人生苦短,要懂得把握時機。
「美花姨,我要回家洗衣服。」何桃花一臉倔強。美花姨說什麼她听不懂,也不想懂,後悔就後悔唄,總好過傷心。
見她不受教,一副固執的死樣子,美花姨換個方式勸說。「一個人孤伶伶的曬衣服、收衣服有什麼樂趣,有個人陪在身邊才不寂寞。」
桃花的外公外婆是福薄的人,好不容易撫養外孫女成人便相繼辭世,讓桃花孤孤單單,大家看了都心疼,原本三層樓,四、五十坪的房子只剩桃花一人居住,說不寂寞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