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收錢嗎?」宇文決知道在村落里總有些落拓的書生,偶爾幫人寫寫家書什麼的,賺些錢糊口,但那些書生通常自視甚高,收的銀兩也很生硬,怎麼都不肯便宜將就,比較沒有錢使的人也會詢問一些程度或許不這麼好的人,反正就是跟家里報個平安。
季娃搖頭,「大家都是伙計,辛苦的工作就是為了圖個溫飽,也渴望能讓家人飽餐一頓,反正我的程度也不是很好。」
「買紙筆的錢呢?」
她臉一紅,囁嚅了半天,「反正我一人飽,全家飽嘛!」
爛好人一枚!其實他也是吃定她這種軟柿子的個性,否則怎麼會就賴著住下來,更別提男女授受不親,她年紀甚小,可能不懂,他他不一樣。
「怎麼熄火了?」
「接下來是燜。趁這時間,我去淘米。」
「你買白米?」
「我想你既然西上山去狩獵,總是要填飽肚子才有氣力,听鎮上的獵戶說,有些野豬力氣大得驚人,有時候糾纏上三、四時辰,最後都是拿命來換銀子的。」
素昧平生,他不過就順手獵了幾只野兔,這種事不是沒做過,前些日子在隔壁縣城也是,那對夫婦只是道謝兩三聲,關上門,吃得滿嘴油,叫也沒叫他一聲。雖然他光聞那油漬味就沒胃口,那種粗糙的處理手法,沒有放完血就料理牲畜,只會讓口感充滿羶腥味。
季娃還記得剛听到時多麼驚駭,從來沒想過彈牙的野豬肉居然要用人命換。幸好他是設陷阱,听說危險性小,但小遍小,總是有危險性。
字文決尾隨在她的身後,來到她所謂的廚房,看著她從水缸里舀水,接著開始淘米,最後還把淘米水留著。
「留那做什麼?」
「等會兒去油,效果很好。」
「你就這麼隨便留著我,不怕我是壞人?你不是說你娘有教過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啊!」
「從何得知?搞不好我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
「那更不可能找上我了,你也瞧見我家。」家徒四壁。
「辣手摧花呢?」
「我是青苗子,澀口得很。」季娃口舌麻利的回應。「再說,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從哪得知?」
「牙齒。」
牙齒?難不成當踶馬來著?
「我娘常說,做吃食的人最重要的是舌頭的敏銳度,其次就是清潔,至于牙齒,她認為當一個人常常微笑時,露出來的如果是黃板牙,或者齒縫塞著黑漬,總是不美觀。如果一個人不常微笑,那表示心底有掛礙,這掛礙有可能是做了缺德事,良心不安,或者一時遇上困難……總之,原因很多。」
「就單憑我的牙齒?」太主觀了!雖然從外表判斷好人、壞人本來就是主觀影響居多,但她也太隨心所欲的認定。
「有什麼不對嗎?」
唉!他應該感謝她的主觀認定,否則他怎麼能登堂入室?雖然這里簡陋,但總是能遮風避雨,只是要任由她抱持著這種可笑的識人平斷方法嗎?
任重而道遠的重擔往肩上一壓,讓宇文決差點喘不過氣,不禁開始懷疑,這脆餅是否吃得太便宜?
第3章(1)
這一餐得來不易,饞涎幾乎要漫流成河了。
宇文決看著桌上擺了一盤燻兔肉、一盤清爽的野菜蔬,最後還有一鍋熱騰騰的筍湯,不是他這輩子吃過最豐盛的餐食,卻是最期待的。
季娃夾了一塊兔肉,放進他的碗里。「你先嘗嘗。」
他毫不客氣的夾起兔肉就往嘴里送,肉質咬勁彈牙,滿滿的胡桃木香沖上鼻尖,濃郁的醬香居然奇異的結合胡桃木香氣,成為後盾,再配上晶瑩的大米飯,可以讓人連吃好幾碗飯,這種南方的煮食方式,不帶任何刀工或料理上的多余佐料,但最原始的料理方式奇異的點出屬于北方的生活型態。
宇文決當下就想到,若是那些烙餅夾著這種肉片,提供給過站的旅人溫飽,食用上的方便往往不要求口月復的滿足,但這不同,兩者歉顧。
看著四周的環境,真的稱不上舒適。
「娃兒,你有想過改善自己的生活環境嗎?」
季娃注視著宇文決的眸子,清澈見底,完全不帶任何惡意的嘲諷,觀察一會兒,才安心的回答,「當然想過,我想多掙些銀兩,可以幫娘做新碑。但是之前跟掌櫃商量借些銀兩充當本金時,被奚落一頓,他認為我是好高騖遠,做生意沒有我想像的這麼容易。」
「笨蛋!」
「你做什麼罵人啊?」
宇文決一臉滿足的吃著食物,真的沒想到她摘野菜也很有一套,去蕪存菁,青女敕的口感讓他無法想像前兩天他采的也是同一種類,怎麼入口的感覺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也不想想老東家是做什麼的,你認為他會借錢支助你,好栽培一個競爭對手?」
「可是掌櫃認為我的小點端不上台面,不足為懼。」
「他吃過你烹煮的食物?」
季娃搖頭,「連趙師傅都認為我還不到火候。」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一年半。」當時娘過世,她記得掌櫃還興致勃勃的讓她下廚,做完一桌菜,掌櫃只嘗了一口就長嘆,青出于藍的指望沒了。她當時還懵懂,是後來廚房的粗使嬤嬤解釋,才曉得原來掌櫃巴望著能挖到寶。
若是她盡得娘親的真傳的話……只可惜掌櫃失望了,但又不能一下子把她趕走,以免落人口舌。
季娃沒有怨,只有滿滿的感激,至少東家留下她,讓她有一口飯可以溫飽。
「我想你應該是有這方面的天分,你想不想試試?」
「可是我沒有本錢做生意。」
「怎麼會沒有本錢?今兒個你不是才拿著銅錢放進罐里?用那些銅錢去買麥粉,做多一點烙餅,然後我明天獵些山禽類,你按著這種做法,只要幾文錢就可以在餅里夾上肉片,賣相好,又方便攜帶上路,重點是口味,這樣一定能大賣。」
能征服他這老饕的嘴,經由他斷言,不賣都難!只可惜他現在不適合暴露身份,否則要幫她只是舉手之勞。
「可是我沒有攤位啊!」鎮上的攤位都有嚴格劃分,這是府衙方便征稅規定,只有東面才能營商往來,在西面的房宅大都是落戶人家的居住處所。
「你知道驛便所嗎?」
「當然,就南面的凶5驛便所是府門都掌的南北貨物集散中心,由買賣雙方聚集協議,談妥交易就可以易貨,其中款項部分可采由府衙出面具保的兌對,亦即買方交錢給府衙,賣方指定其它地方取款。
「我們就從驛便所開始,那兒集中的大多是販賣商,來自四面八方,他們必須長時間留在驛便所里等待辦貨人上門洽談,若要解決飲食問題,勢必得離開,這個時候難保不會剛巧有客人上門,有了這層顧忌,只要挨戶去詢問有沒有人要買烙餅,美味、便利,他們大可不用屈就干糧,甚至等到休市再去飽食。」
咦?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門生意。
「你只是在廚房里當雜役,不如就辭了工,專心做這活兒。」一定可以改善她的生活。
「為什麼你要這麼幫我?」
宇文決轉著腦袋,微笑的說︰「我在幫你,也幫自己。你有廚藝,我緩篦獵,我們可以一起合作。」
「五五分帳?」
「你六,我四吧!畢竟要拋頭露面的人是你。」
「真的?」季娃的雙眼熠熠生輝。有這麼好的事情?她以為這輩子得罪材神爺,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在身上的,沒想到……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