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警戒的心態,她舉箸小吃一口,還未完全咽下,已按捺不住試吃別的菜色。
眼見她一口接一口地大快朵頤,雷佑楠高興得像是中了大獎般。「好吃嗎?」
「嗯。」她點頭,嘴巴都沒空回應了。
明明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滿口都是美味,令她一下子忘記了自己是多麼的不歡迎他。
「瞧你……」他伸手抹去她嘴角溢出的汁液,隨即將之放抵唇畔,吮去那片滋味。「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
見狀,她倏地放慢了速度,臉蛋更染上了微紅。
「下次……告訴我,我自己來。」她佯裝鎮定地說。事實上,她也不曉得自己是因為狼吞虎咽的吃相,還是因為他的動作而臉紅。
「有什麼關系?」他反問。「我很開心你這麼喜歡。」
「是還可以而已。」她逞強地說。
「是嗎?」他笑看她的口不對心。「那我不獻丑了。」
「喂,你真的打算白吃白喝?」她斜睨他一眼。
「你有鐘點佣人嘛!」他最初是如此推銷自己,可是她都不屑一顧。
「這……」她語塞。「不做就不做!」
最後,她微哼一聲,繼續低頭猛吃。
他唇畔的笑意不住地增大,她此時鬧別扭的神態活像小女孩,可愛得很。「我也沒說不做,只要你願意的話,我一定會做飯等你回來。」
拿著筷子的手輕顫一下,他的話讓她有一刻的錯覺,以為兩人交往多年,但實際上他們認識不過兩天而已。
他的舉動,總是出乎她的意料,讓她不由得跟著他的步調,被他牽著走。
讓她在意的是,她似乎……並不是那麼的抗拒,尤其看見他兩眸因為自己的一言半語而閃閃發亮時,有別于工作取得成果的滿足感會于胸坎滋生,這跟她之前與別人交往時的平淡有著天壤之別。
然而,她也沒忘記他能安坐面前,是出于對她的威脅,所以她不得不讓他留下來……絕對沒有任何不相干的異樣感,更不是貪圖他做的一手好菜。
絕對不是!
然而,她此刻的信誓旦旦,很快便消弭了。
當她在書房忙于處理原定今天要處理好的電子文件,他端了一盤香噴噴的現烤餅干進來時,她渾然忘記了要趕他走的念頭。
直到她吃了好幾塊餅干,啜飲香濃的咖啡之際,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而他,已大剌剌地拿起一本書,半靠著躺椅閱讀著。
她在做什麼?竟然如此悠閑地吃點心?不,該說……她怎麼會讓他進來?
「你……」她驀地開口,卻在對上他聞聲而轉向她的兩眸時頓住了。
「好吃嗎?還要嗎?」他撐起上半身,瞄了一眼空了大半的盤子,笑了笑。「想不到你食量滿大的嘛,咖啡呢?要續杯嗎?」
「不!」她急忙地說。「我……我的意思,餅干很好吃,不過……我有個很重要的電話要談,可以請你出去嗎?」
不知怎地,她明明想用更凶惡的語氣趕走他,最後竟換上了請求,她甚至胡謅了一個理由,這兒明明是她的家,為什麼她非得拜托他讓她安靜一下不可?
「不能留下來嗎?」他扁了扁嘴,定楮瞅著她。
又來了!那種被遺棄的小狽眼神。她錯開了目光,不肯正眼看他,兩手沒有空閑下來,快速地繼續工作。
一時間,室內響起了敲打鍵盤的清脆聲音,但是不到兩秒,又回歸平靜。
只因,她感到他灼人的視線由始至終都沒有離開自己。
「拜托,你想看書的話,在外邊看也可以呀!」她不知道在心悸些什麼,總之被他如此盯著看,讓她打從心底感到戰栗,令她不舒服極了。
他的眼神,輕易勾起了那一晚的記憶,讓她不管如何拼命地要遺忘,也始終忘不了。
「可是……我想留在你身邊,我保證不騷擾你,這樣也不可以嗎?」他好看的兩眉壓了下來,語氣摻雜絲絲失落。
他的模樣,活像被她欺負的小媳婦,明知她不需要感到愧疚,偏偏心髒因此頻頻抽動,在一收一放間產生了些許疼痛。
這……令她沒由來地感到生氣!
「沒有可是!」她惱羞成怒地說。「給我出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一回事,他其實並沒有阻礙她,可是當她意識到他的存在時,便再也沒法子定下心神來工作。
怎麼會這樣?明明才兩天的光景,她為什麼如此在意他的一舉一動?這跟平常的她實在有太大的差別。
「好嘛,你別生氣了,我出去就是。」他垮下兩肩,緩緩地站起來,拖著沉重的步伐,在離開之際不時回頭,仿佛在期盼她會開口留住自己。
只是,直到門扉合上,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比想象中還難以攻陷呢!雷佑楠靠著門板,微微嘆了聲。
他以為她會對自己稍微改觀,枉費他特地為她烤餅干,不過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總算是值回票價。
難道她還為那個拋棄她的男人難過?所以才會對他這種唐突的接近方式退避三舍,深怕有什麼差池?
他真的不明白那個男人有什麼值得她惦記的,平凡的長相,普通的工作,根本不可能為她遮風擋雨,她何必屈就自己?
為什麼要留戀一段已經逝去了的關系?
通宵工作對齊柏恩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然而晨光穿透窗簾射進室內後,她望了一眼仍是凌亂不堪的桌面,陡地發現自己幾乎是什麼也沒做過。
寫了一半的電郵,看了三分之一的報告,檢視了四分之一的工作進度……她究竟是怎麼了?竟連如此簡單的工作也做不好?那麼,時間都花在什麼地方上?無力地以手抹臉,她為了一個不要臉地賴在身邊的男人平白浪費了一晚的光陰?
可不是嗎?眼前三不五時掠過他小狽似的神情,那小可憐的姿態不斷地纏繞她,讓她滿月復愧疚,有種難以消弭的罪惡感。
為什麼會這樣?這樣的自己實在陌生極了,為了削減公司成本,她可以狠心當劊子手大幅裁減員工,因此得到女魔頭之名,現在卻落得受制于人的境地。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手肘抵于桌沿,指尖煩躁地揪住發絲,不知道如何解決此刻的窘境,懊惱得很。
頭一偏,她看到放于書桌旁的垃圾桶,紅色的卡片碎片,讓她驀地想起那場婚宴。
只是……一切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自從遇見了雷佑楠,她的心思再也容不下那兩個人,一直圍繞著雷佑楠打轉,盡避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到趕走他的方法。
撿起卡片一角,艷紅並不像之前那般刺痛她兩眼。
其實,她是知道的,與其說是因為分手而難過,倒不如說她不甘自己淪為失敗者,從小至大都習慣當贏家的她,根本就沒想過會敗于一個事事不如她的女人手中,尤其男人本來就沒有過人之處,平凡得連她也想不起當初會與他在一起的原因。
因為她覺得是時候談戀愛,而他剛好出現?還是說她覺得他容易操控?可是,結果竟出乎她意料……但她的不甘,如今還剩下了多少?
這一切,都跟雷佑楠有關?因為他的出現,從而轉移了她的視線,讓她不再記掛那叫她不甘的事情?
重重地往椅背靠去,她緩緩地吐一口氣,兩指揉了揉眉心。須臾,她站起來,走向門扉,在開門的剎那間,她便看到蜷縮走廊一角的他。
咦?
美眸瞬間睜圓,他高大的身軀縮作一團窩于牆角,本來緊閉的雙眸貌似因為她的凝望而緩緩張開,來不及別開臉,眼神因而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