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向陽呆住,不解他沒發覺的事,她怎會知道?
「你這呆頭鵝,沒瞧見每每要回府,龐家千金都會在那兒十八相送嗎?」上官凜好笑道。這是上官老爺亡故後,兩人頭一回如此輕松笑談。
上官向陽清俊的臉頰難得飄上淡淡紅暈。「是嗎?」
「唉,明明你是哥哥,可為何有時候,我總覺得我像是多了個弟弟呢?」上官凜好笑地伸手輕撥他發上的銀雕束環。哎呀,日環為主,月穗相隨,這束環的合義也太明顯了吧?
龐家千金果真是不同于尋常姑娘呢。上官凜暗笑,自嘆不如。
「胡鬧」上官向陽佯怒抓下她的手,罵的是她的言語,而非她的舉措。這一丁點小事,不須言語,只要一個視線,彼此都心知肚明。
兩人對視一眼,笑意在彼此眼中漫開,直到一個聲音殺出,凝住兩人唇角的笑。
「上官向陽,你在搞什麼?」龐月恩氣呼呼地大吼,噴火的美眸直瞪著他抓住那姑娘的手。
混蛋家伙,說要走走晃晃,結果晃到美人窩去!
「小姐?」上官向陽瞧她拐進巷子里,隨即松開手,眼角余光卻看見另一抹高大身影跟著轉進街角,黑眸抽搐了下,隨即從容地快步走向龐月恩。
「她是誰?」龐月恩直盯著那男裝打扮的姑娘。
扮男裝,她熟得很,瞧那身形根本是個姑娘家。對他可熱情得很,還敢伸手模他發上的束環,而他也可惡,竟沒阻止她!
那束環,可是她為他精心打造的,誰都不準踫!
上官向陽不語,加快腳下步伐。
見他不搭腔,龐月恩更加氣悶,瞪著後頭扮男裝的姑娘,瞧她懶懶的站姿,不由得月兌口而出,「上官凜?」
就在眨間工夫間,後頭男子朝他們看了一眼。
上官向陽見狀,心里一急,喊道︰「小姐」幾個箭步向前,拉著龐月恩就朝後頭走去。
而站在幾尺外的男人,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
「向陽、向陽,我在跟你說話,你為什麼都不回答?」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龐府,扯的是,走在前頭的竟是上官向陽,在後頭扯著喉嚨喊的,竟是龐家千金龐月恩。
上官向陽狀似充耳不聞,直到踏進瑯築閣,才一個回身怒瞪著她。
那眸色森冷嘻怒,嚇得龐月恩倒退一步,卻又不甘心地撇起嘴。明明是他理虧,她想發泄怒氣,偏又少了幾分威風。
「生什麼氣?該生氣的人應該是我吧。」她這個該興師問罪的人都還沒開案問畝,他倒是先怒了,這算什麼啊?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害死凜兒?」上官向陽怒咬著牙,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擠出。
「我?哪有?」她立刻喊冤。「我到底做了什麼?」
想將她論罪,至少該給個罪名好讓她畫押吧。
「你居然當街喊她的名字」上官向陽怒不可遏地低吼。
「那又怎麼著?她的名字是瓖金嵌玉嗎?喊不得的嗎?」瞧他一心護著上官凜,還喊她的名字喊得那麼親密,龐月恩不禁氣極,胸口那把火要是幻化為實火,早就足夠燒光了佔地頗大的龐府。
「你有沒有想過,凜兒是化名混進夏侯懿身邊的,而那當頭夏侯懿那混賬東西就從對街拐進巷子,你當街喊出凜兒的名,會讓夏侯懿起疑,你到底知不知道?」
當時,他嚇得手心直冒汗,但為了要保安復仇大業,他得忍,怕凜兒因此出事,偏偏她又在那當頭鬧脾氣,還直接喊出凜兒的名字,引來夏侯懿的注目,駭得他心口拽得死緊,怕夏侯懿像個瘋子對她痛下毒手,而傻傻的她又不知道要回避,他才會開口喊她,拉著她就跑,就怕她因此惹禍上身。
龐月恩聞言,怔愣住,頓時明白輕重,可面對他的無明火,又覺得自己委屈極了。「……那又怎樣?我沒看到夏侯懿,你也沒跟我提起過上官凜是化名入府,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可能得要用一條人命去賠。你知不知道。」他視凜兒如親妹妹,若是因為自己而讓她出了任何差池,他就算以死贖罪也無法原諒自己。
「你干嗎這樣說話?好像我是個不懂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似的。」她最惱他用這種口氣對她,好像她是個無所事事,只會嬉鬧玩樂的刁鑽千金!
「我不是那個意思。」上官向陽閉了閉眼。
「可听起來就像那個意思。」
「好了。」張開眼,他伸手制止兩人繼續這個話題。「現在我要到城東去探探,確定凜兒是否安全無虞。」此刻他很在意凜兒的安危。
淚水在龐月恩眸底打轉。「在你眼里,上官凜比我還重要?」
「你」他不禁揉著發疼的額「別鬧了,好嗎?」
「我是在鬧嗎?我知道我錯了,但我有那麼該死嗎?」她深吸口氣,努力不讓淚水滑落。
「小姐……」
「听,你到現在還叫我小姐。」心更寒了,龐月恩抿緊了唇,側過身,挺起背脊,走入後方的庭園。
上官向陽垂睫握緊了拳頭,一番猶豫後,仍決定舉步朝外而去。
佇立在紛紅駭綠中的縴影輕顫了下,無聲落淚。
第7章(2)
夜五月,就連星光也蕭瑟。
入署的夜,有幾分熱意,但也夾著幾絲異樣的涼風,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
「上官公子,小姐關在房里,連飯都不吃,也不準我靠近。」一見上官向陽踏進瑯築閣,小雲兒立即拉著他往後方的樓台走。
「都這寸分了,還沒吃飯?」聞言,他擰起濃眉。
「嗯,我把飯菜擱在這里,你端進去給小姐吃,好嗎?」踏進偏廳,擺在中間的實木圓桌上擱了個木盤,上頭擺著幾樣菜色。
「好,這兒交給我吧。」
待小雲兒退下,上官向陽端看木盤繞過偏廳後方的廊,轉進她的房前,貼看瓖貼看錦紗的門,喊著,「小姐,該吃飯了。」
「……我不餓。」一開門,濃濃的鼻音顯露她哭了一晚。
他心疼地看著門板。「小姐,我也還沒吃,陪我一道吃,好嗎?」
「你去看你的凜兒就飽了,干嗎吃?」她撇著嘴,語氣酸得很。
「你開門,我跟你道歉。」
「你又沒錯,干嗎道歉?」她嘴硬地輕斥。
「……我錯在不該對你說重話。」上官向陽沉聲喃道,緩而柔的語調裹著濃濃的歉意,聞者皆能明白他的心意。
趴在床上,用絲被把自己裹成一團的龐月恩探出頭,坐起身,走到梳妝台前,看見自己發都亂了,眼腫鼻紅的狼狽模樣,更是不肯開門。
「不要,你走開。」她坐在梳妝台前,死也不要讓他看到她這副模樣。
「你再不開門,我要踹門了。」他語調一轉,宛如蓄勢待發的猛獸。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驚呼,轉身瞪向門板,懷疑他真的會踹門而人,快手拔掉發上的首飾,解開編結散亂的發。
千萬慢點踹門!她的頭發打結了!
「為什麼不能?」
「你不是最守主僕分際嗎?怎麼可以踹門?」龐月恩緊張地看看門板,好不容易才扯開打結的發絲。
「你真視我為奴嗎?無妨,我只是一個愛你的男人,若你要我為奴,我就是你一輩子的貼侍。」他低喃著,話中夾雜微乎其微的嘆息。
聞言,龐月恩淚水決堤,隔著水氣瞪著門板,氣自己輕而易舉被他挑動芳心,一舉一動全都為了他,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再氣再惱,只要他一句話,她就生不了氣……她真的被他磨得半點牌氣都沒有了。
門外的上官向陽等了一會,沒听見屋內有任何動靜,于是單手托看木盤,騰出另一手,以手刀輕松地斬開門門,半點聲響都沒有,唯有在他緩緩推開門之際,斷掉的木門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