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眯起眼,端詳著。「沒瞧過呀。」
「這樣啊……」她想了下。「那麻煩你先把米都扎好,待過來付銀兩給你。」
「你真給得起?那些米價格皆不同,一斗六百文錢的還是最便宜的,算算至少也要一百二十兩銀子啊!」
「沒問題的,你把米扎好便是,我到錢莊提錢。」她揮了揮手,回頭拉著魏召熒,再認真不過道︰「大人,我需要你的幫忙。」
瞪著她握著自己的手,魏召熒覺得該甩開,但不知怎地就是沒動手。「幫什麼忙?」
「陪我去錢莊。」
這是無比艱難的任務,要是不多帶個人,她真是踏不進去啊!
第四章助人為快樂之本(1)
虞家錢莊就位在縣城最熱鬧的市集上,然而說是最熱鬧的地段,此刻近晌午,在路上行走的人卻不多,和京城熙來攘往的人潮完完不能比,而且每個人皆是眉頭深鎖,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
這也難怪。
要不是她意外得到皇商令牌這個寶貝,回到這兒恐怕也只能啃野菜度日。
「艾大師既然有皇商令牌,大方走進去便是,竟還要我家大人陪同,簡直是把我家大人當隨從了。」八賢跟在身後,忍不住碎碎念。
魏召熒微側眼,目光森寒得教他不敢再多嘴。
「八賢,我是把你家大人當朋友,怎會是隨從?你鈶我扣這帽子也未免太大了。」艾然沒好氣道。
聞言,魏召熒微揚起眉。這身份听起來真是陌生又突兀。
「哪來的朋友,男女豈會以友相交?」
「不然所謂的紅粉失己、青山之交是怎麼來的?」她回頭,雙手叉腰等他賜教。
八賢閉了閉眼,姑且充當夫子,為她解惑。「每個朝代民風開放程度不一,艾大師,你可知道為何王朝律例規定女子護十未出閣,只能入府為奴度日?」
「不知道。」事實上,她很想把定下這可惡律例的家伙拖出來毒打一頓。
「那是因為女子年過雙十就無生產能力,一個無生產能力又無任何助力的女子留在家中能有什麼用?」
換言之,未婚女子地位不高,想與男子平起平坐簡直異想天開。
「喂……」誰家的女兒更年期來得這麼早?
「一個只會蝕米的姑娘自然要推出家外,留著能干嘛。」
艾然嘴角抽搐。「誰說姑娘家只會蝕米?」
「要不然還能如何?」
「我從吞雲到將日城,可是親眼見過不少姑娘家開門做生意的。」她們也是有手腕有腦袋的,誰說她們只會蝕米?
「那是她們已經出閣……你要知道,未出閣的老姑娘,就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八賢攤攤手。
艾然緊握粉拳,忍住扁人的沖動。「八賢,一個姑娘家的價值不是取決于出閣與否,或肚皮爭不爭氣,就好比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完全在于成就,更是在于成就社會!只要律例不設限,姑娘家同樣可以有所成就,造福他人!」
「是嗎?」
「我就讓你看看,一個三十歲的姑娘,可以改變什麼?」賭上她艾然之名,她跟他拚了!
在這個女權如此低下的王朝,她會用實力證明,女人的價值絕對不在生孩子!
「好,第一步,錢莊自己去。」八賢立刻提議。
「好……才怪,我又不是笨蛋。」擺了個鬼臉,她二話不說地拉著魏召熒。「大人,你答應我了,可千萬不能食言。」
魏召熒懷疑自己何時答應了她,但放她獨自上錢莊,確實不妥。這兒雖說未受洪災太多波及,但物價哄抬造成生活困難,難保不會有人因饑寒起盜心。
「走吧。」他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謝謝大人。」她朝八賢笑得挑釁。
她當然要善用弱質女流的身份,博取有力者的同情,明明有人可以提供幫助還硬撐著獨自奮戰,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八賢聳了聳肩,沒踏進錢莊,反倒到外頭走動,查探消息。
「八賢沒有惡意。」踏進錢莊,隨即有人引領入廳,魏召熒趁機淡聲替隨從解釋著。
「我想也是。」雖然八賢嘴巴很賤,可是他說的其實是這個王朝的普遍價值觀,同時也是在--「說穿了,他不過是在警告我,別對大人有非分之想而已。」
魏召熒愣了下,極意外她能將八賢的心思看得這般透徹。
他的反應教艾然笑了笑。「不管怎樣,嘴壞總好過心壞。」犀利之詞有時候反倒可以提醒她很多事。「不過他實在是想太多了,我真的是把大人當成朋友罷了。」
啐,以為她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
不好意思,她本身就是鳳凰,就算在平地走,一樣是鳳凰!
魏召熒微揚眉,對她不著痕跡地撇清兩人關系,心里有種吊詭的在乎,不過倒是確定她和一般姑娘家極為不同。她夠嗆絕不退讓,一番唇槍舌戰,看似屈居下風,卻總能在最後打一記回馬槍。
和一般姑娘家的溫良謙恭美德完全背道而馳,但是……倒是挺新鮮的。
「不過八賢有一點說錯,王朝會有姑娘家雙十前須出閣的律例,是因為數十年前戰火四起,導致人丁凋零,為能延續子嗣,才用律例以為規範,事實上年過雙十未出閣的姑娘極少,當年設計的奴營也是從事軍衣制作。」
「是喔……」她撇了撇嘴。這種說法,她勉強可以信服,但還是不爽。
「客倌,請進。」錢莊伙計揚笑招呼著。
「我還以為錢莊有多可怕,看來是我想多了呢!」她原以為所謂的錢莊會像是地下錢莊那樣,哪知就跟一般的鋪子沒兩樣,而且這掌櫃還挺年輕的,面猈極為有型,一見人便揚笑,但不知為何那笑意總教她覺得有些發冷。
「不就是供商賈借貸或兌票的票號罷了。」
「是喔。」那不就跟銀行沒兩樣?不對啊,既然如此,那他干嘛還特地陪她來?跟她說一聲不就好了。
不由得偷覷他一眼,就見他直視前方,朝掌櫃頷首。
「兩位是想要借貸還是履票?」掌櫃溫聲問著。
「要提現銀。」
「那麼銀票……」
她從包袱里取出皇商令牌,小聲道︰「掌櫃的可識得這個?」
掌櫃取來一瞧,微愕地看了她一眼。「敢問閣下是?」
「艾然。」
「果真是艾大師。」
艾然一怔。「咦?」她名聲有這麼響亮嗎?
「皇商發出消息給各票號錢莊,言明持有這皇商令牌之人名喚艾然,要是簽名不對,不得提領,此外要立刻報官嚴辦,但只要是艾然本人,便可以無限兌領,也無兌領期限。」掌櫃說著,玩味地打量著她,「不知大師要取銀票還是現銀?」
艾然听得小嘴微張,震愕得說不出話,還是魏召熒出了個聲才教她回神。稍稍盤算了下,她道︰「三百兩銀子。」
沒想到衛爺如此盡心盡力,還發派消息給各票號錢莊,而且給她無限兌領的額度,最重要的是無兌領期限……天啊,她這不是拿到一張超級無限卡了嗎?
「三百兩便足夠?」掌櫃再問。
她掂算著如今的物價。「暫時先如此。對了,能不能將其中的一百兩換成碎銀?」
「好的,請稍等。」話落,掌櫃便轉進櫃台後方的一扇小門里。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衛爺竟完全說到做到。」艾然小聲說著。
「衛爺貴為皇商,豈有失信于人的道理?」魏召熒輕聲哼著,打量著廳里花架上的各種稀奇古玩。
雖說能夠開設錢莊,通常代表背後的金主財力雄厚,但有必要在這里擺上這麼多古玩?
「可是他沒規定兌領期限和上限,難道不怕我狠足了心吃垮他?」盡避對她來說,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拿得太多,總覺得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