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日子慢慢步入了正轨,红绣带孩子,在家收钱子,好不自在。刘瑜与春草新婚本就甜蜜,而后的教习春草识字更是红袖添香,就是刘璟也寄书回来了,这封家书更是让久久没有刘璟消息的刘家人喜出望外,不过很快,心又塞起来了。原因很简单,燕朝要对外打仗了,刘璟和富贵作为小兵,自然也被收编了。
刘瑜握着拳头,脸部微微抽动,半晌,才平息了下来。
“大嫂……”之后,便是久久无语,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红绣轻叹一口气,将这封家书细细的折好,抚了抚,“小瑜,走了,吃饭去吧。”她的反应让刘瑜很是意外,不过,刘瑜也没有说啥再招红绣了。
吃过饭后,红绣和春草一起收拾碗筷,孩子们跟着刘瑜,学点儿字,听听故事去了。
春草瞅了瞅红绣的脸色,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记着刘瑜交代自己的任务,硬着头皮,开腔了,“大嫂啊,你心里难受,就,就发泄出来吧,憋着,憋着不大好。”看这红绣没有什么反应,春草顿了顿,“大嫂,我嘴笨,不知道该说啥,可是,你瞧,大哥在信里说了,他在军里认识那什么元帅什么的,多大的官啊,这都能把家书往家里寄了,肯定能耐,这么一打仗啊,回来了,大嫂就成了将军夫人了呢。”
“说啥呢,还将军夫人……只要你大哥他啊,平安回来,我就是极满足了。”红绣想着,年前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什么威胁了,要不然,刘璟怎么能寄书回来?既然刘璟能认识那个元帅,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求一道儿干脆回来?
那么,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刘璟和那人没多大的交情,一个便是刘璟不愿意回来。那么前者刘璟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兵仔,战场无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儿回来。后者,他不愿意回来想要挣分功名,有个建功立业的心,红绣不能挡也挡不了。
春草讪讪的笑着,“是啊,大嫂。大哥平安回来最好了。”
没一会儿,富贵媳妇儿过来了,眼睛红红的,手里还端了一碗面,坐在红绣面前,二话没有说,就开始吃面了,倒是把红绣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是做什么呢?”待富贵媳妇吃过一碗面,红绣这才出声问道。
富贵媳妇喝完汤,抹了一把嘴,“没什么,心里堵得慌,娘在家里哭的不行。你说说,在咱们这里,当军户的,除非是官服强征,那我们是有多过不下去才去的啊,多是交些钱,便罢了。这下子,富贵去当个小兵……心里真是不知道什么滋味。”
许是红绣也是同病相怜,富贵媳妇说话便无所顾忌起来,“小宝的娘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前阵子吧,没消息,咱就当作都是好消息,这么一送消息,还就是这么个……唉,我宁愿他什么都有寄回来,我就当着他在那儿好吃好喝的待得好好儿的。”
红绣拍了拍她的后背,“好歹看见家书了,心里也有个念想不是?”
“……要是没有看懂,那才是有念想呢。”富贵媳妇儿叹了口气,“小宝的娘啊,你说我们怎么就那么苦呢。”
“有吃有喝的,你还哭苦的话,你要旁人吃喝愁得不行的人,怎么办?把心放肚子里,经了那么一遭,他们都活的好好儿的,老话说的好啊,大难不死,必是有后福的,李婶是一时没有反映过来,你回去好生劝劝,她身子大不如前了,富贵在外边,你在家里定是要仔细一二的。”红绣劝道,当然这本来也是她心里想的。
富贵媳妇手撑着头,听完红绣的话,悠悠的叹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啊,不过是心里烦的紧,这不,跑你这儿清静一下来了。日子总是得过的么,富贵这个杀千刀的,回来了,老娘定是要他好看!”
“……对。”红绣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两人又说了些话,富贵媳妇把碗一收,“就说和你说话舒服多了,和旁人说这些,她们当着你的面儿还会宽慰你一下,后头,又把话和别人说嘴了,嘴碎的很。好了,我得回去了。”
“去吧。”也就隔壁的功夫,红绣也没有送到门口,站起来说了句,也就罢了。
靖城
家书从靖城送到刘家,路上也经过了快一月之久了,刘璟等人早便跟着大部队上了战场。
夜晚,树林旁边,举目看去,却见那边小溪空地上点着几个火堆,火堆的旁边,是一顶顶的帐篷,部分小兵正围坐在火堆旁守着。
刘璟和富贵坐在一起,隐隐的从树林的旁边,几个兵士的大声呼嚎欢叫声己是传来,间中夹着一些女子的哭泣哀求声。
刘璟和富贵在军中待了这么多时日,自是知晓又在上演着什么样的戏码。军中无女的古话在现在看来却是个笑话。那些女子多是军中本就有的营妓,她们有的是罪臣的妻女侍妾,有的是将打仗对方的妇女强逼为妓,有的却是被强抢来的妇女……
刘璟虽然看见这样的景象不大舒服,倒也没说什么,这是军中老早便存在的惯例。一个小兵,能说什么呢?毕竟,在他们看来,每日的厮杀,人人几乎都是把脑袋放在裤腰带上的,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第二日的太阳,见血杀人——他们需要发泄一二。只是,可怜了那些女人。
富贵和刘璟对视了一眼,半晌无话。
他们刚开始投军时,也算是踌躇满志的,可是打了一月的仗,心里更多的是疲惫。想想看,那些昨晚还在和你聊天侃大山的人,第二日看见的却是他们连完整都算不上的尸首。漫地的血,简直就要将天际染红……
不过,他们还能相互扶持的活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上天的眷顾了。比起死去的人,他们真的很幸运了。
“刘璟——”富贵叫了一声,手不时的拨了拨面前的火堆,“我想我家那婆娘了。”
刘璟很是明白富贵心里的感受,军队里,特别是在战场上,像他们这样的小兵,感受最多的,便是绝望。真的,没有那么多的豪气冲天,那么多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要是上头吩咐,他们便是引敌的‘小老鼠’,能活着回来,那真的是十不存一,因此,富贵每天都在祈祷,唯恐被推出去‘送死’。
“富贵,是我对不住……”若不是他想要闯出一番事业来,富贵也不会陪着自己。
话还未说完,便被富贵止住了,“你这是看不起我怎么的?说的这是啥话啊,我们那时候来,本就是没有办法,再加上我本也很是羡慕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兵。”是啊,骑兵是很威风,但是马也是极为有限的,况且刘璟和富贵这两个不会骑马的,哪里有当上骑兵的可能哩。
好在驻军的时候,刘璟和富贵和他们的小队长交好,他还有本事教他们骑马,他们俩七七八八的也学会了。可是后来打仗了,后来那个待他们好的小队长,死了。
“呼……”刘璟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看向富贵,“你先眯一会儿吧,等会而叫你起来,轮我休息一下。”
“好——”富贵也不多说,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晚的寒气让身上的甲片更加显得冷气逼人。富贵尽量靠近火堆边,刘璟握着长枪,不仅要放着敌人在军中淡水处投毒,还需要小心富贵被火给烤死。
好容易等到刘璟休息的时候,刚躺下没有多久呢,就听见营地嘈杂的声响,“敌袭。敌袭——”刘璟一跃而起,新上位的小队长让集合,命令大伙儿都提水去救火——
没错,粮草被敌军给烧了。现在敌军那敢死队正在和我军打呢。
刘璟迟疑了一番,看着军中唯一的淡水源,若是旁人调虎离山趁虚而入,粮草被烧,淡水又被投毒,那这场仗还有什么好打的。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却不好直接这样说,这个队长端的是个小心眼儿的。
“大人,你让大伙都去救火,那咱们的水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啊?你担着?”队中的一个男子抹了把脸,直接问道。
“这是上面的命令,怎么,你还想违抗军令不成?”小队长面露狰狞,一脚踹了过去,阴着脸看了他一眼,将人踢了一心窝,倒地捂着心口哀哀的叫唤起来,“质疑我的命令,就是这般的下场!还瞧着做什么?马上去领工具,救火!”
有此威慑,旁人自是不敢再言,刘璟想说的话,也被憋了回去,动作极为麻利。到底见那人期期艾艾的,心有不忍,走了过去,将其拉了起来,扶到了帐篷里。
走出来的时候,富贵给他打了一个眼色,挤眉弄眼了一番,又瞅了瞅队长的方向,刘璟心有所悟,不过这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拉过富贵在其耳边耳语的一番,然后又和几个交好的汉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几人都极有默契的多留了个心眼,轮流着跑,总有一个留在淡水的源头处守着,果然,不久之后,就有穿着我军的盔甲小兵在兜里掏出什么,正想往里撒。刘璟眼疾手快,立刻用长枪将其挑倒,白色粉末撒了一地……那贼人见目的败露,刘璟又紧缠不放,手上的动作多了几分的凶狠,几人缠斗起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大家,赶过来一瞧,又是逮住了两个投毒之人。忙压着他们到将军的营房里……
……
这次敌袭,粮草损失那是必然的,这下一着,只剩下不过七日的量。而淡水,还要试试水里是否被投毒成功。这是极为关键的一点,他们的战线,淡水很少,这也是敌军毁去淡水的原因。
夜里,营地的纷乱平息下来,将军亲自来河边瞧了会儿,不久,兵士便压着军里的普通的军妓过来,用她们试水。很可怕是不是?这个时候,马比人金贵的多。
那个一个时辰前威风凛凛的队长现在像个死狗一样被拖出了营地,军法处置——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源头的水无恙,中游处不能使用了。得到这个结果,大伙很是送了口气。毕竟,水往下流,几日后,中游的水也能用了,源头处的水没出问题,便是极好的了。
论功行赏,上面的队长被撸下去了,刘璟一点也不出意外的被选上做这个小兵头子。受到任命的时候,刘璟心中的那些阴霾消散了些许,总是有点儿成果的,不是么?
回到帐篷中,富贵迎了上来,富贵将刘璟衣服撩开,肩膀处的伤口触目惊心。富贵拿过自己采的药草碾碎了给刘璟敷上。
“唉——”说真的,富贵这次不知道是悲是喜。刘璟当了个小头头,于自己自然是好的,是喜,可是却是拿命博,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是我大意了,下次,肯定不会这般了。”刘璟不在意身上的伤,“富贵,我们会慢慢熬出头的。”
“嗯。”富贵应道,“刘璟,我就跟着你了。”
……
两人相视而笑。
刘璟瞧着老实,为人又忠厚,就算成了小头头,对他们还是一样的对待,人缘自是极好的,战事,还在继续,刘璟成将之路,也在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