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秀女 第25頁

皇帝新婚,五日不上早朝。

這五日新婚燕爾,蜜里調油,帝後手牽手漫步花園,也曾紅袖添香,一磨墨,一寫字,同寫詩畫,或者哪里也不去,晨起來個畫眉之樂,窩在豪奢寢宮,在花梨木牡丹金漆大屏風下,鋪上毛茸茸的毯子,帝後兩人在上面說說心事,做做滾床的親密事兒。

姚光總是豎直耳朵,一有動靜就將宮人遣得遠遠的,只是這宮內,家具多為紫檀木,上面放了不少古董名畫花瓶、珊瑚盆栽,樣樣都精美奪目,損了不打緊,傷了帝後怎麼得了?于是,趁著帝後來場浪漫的雪中散步,相擁在紅柱亭榭內,靜靜的听著雪落下的聲音,姚光找了暗衛將寢宮內任何能移動的對象盡可能的用黏的、用釘的牢牢固定。

當帝後回來,屋里已燒了地龍,暖烘烘的,兩人坐在炕桌面對面深情凝睇,偶而還能听到窗外呼呼作響的風雪聲。

點亮燭火,姚光很堅持的站在一側,微笑的感受這燭影下,歲月靜好的一刻。

第十三章  幸福背後的威脅(1)

開心的日子過得歡快,臘月除夕設宴,舞樂笙歌,熱鬧非凡,皇室宗親舉杯祝福,宴席在酒足飯飽後散席。

即使宮外寒風刮飛,雪花片片,帝後私下獨處,又吃了一頓團圓飯,吃得甜蜜,火盆暖暖,兩人在寢宮筆墨相依,再到床上相偎,日子過得幸福又美滿。

正月里,下了一場滂沱大雨,孟樂雅提及同心樓獨立別院書房上的瓦片,浪漫君王不畏寒冷風雨,趁夜乘坐馬車帶著皇後出宮,兩人窩在同心樓的溫暖書房,听著屋檐上方咚咚咚的自然之樂,一室茶香裊裊,膳房還陸續送來不少甜點。

帝王的逍遙日在恢復上朝後,漸漸收了心,但日子還是與之前孤家寡人時不同,有嬌嬌皇後親手做點心,紅袖添香,偶而有孟磊這小舅子進宮蹭點心吃,或是與穿著便裝的皇後又溜回同心樓的獨立別院,搗鼓著些新點心。

而孟磊偶而來宮里時,會與孟樂雅說說孟府中的事——

像是孟詩雅生了重病,總是脾氣暴躁,還會傷人,被遠遠的送到莊子醫治了。

像是大伯父愈來愈抑郁,與大伯母一言不合就吵架,祖母也勸不來,兩人從除夕後,就分房睡至今。

像是父親仍舊寡言,但笑容比從前多了些,母親總愛嘮叨,要他進宮多見皇後,聯絡感情,但父親總是走進書房,一天不出。

日子在這些瑣碎的事件中,由春轉至夏初。

遙望宮廷天空,仍是飛檐翹角連綿,雕梁畫棟的殿宇,園林處處都見生機,帝後的生活很簡單,很規律,雖有僕從環伺,但多是僅留姚光、貼身宮女,帝後相隨,恩愛如民間夫妻。

當然,有更多的時間,帝後會同留在特意讓宮人建造的一個麻雀雖小、五髒全的小廚房搗鼓點心,兩人笑聲不時傳出,讓在外伺候的宮人也不由面露微笑,有時還很有口福能吃到帝後親手所制的點心。

不平凡的帝後身分,卻過著平凡知足的日子。

這一日,傅言欽要上朝,在卯時起身後,孟樂雅也已起床,在他身邊打點伺候更衣。他的手大張,她身子嬌小,踮著腳尖幫他穿戴繁復的服飾,他亦不時低身,讓她更能方便動作,他的回報是不時的往她紅唇輕輕啄吻,讓她笑眼眯眯。

終于,她將冠冕戴于他頭上,這才退後一步,滿意的看著豐神俊朗的君王。

宮女們上前,替皇後梳妝更衣,不一會兒,孟樂雅就是一身大紅縷金寬袖袍服,頭戴朝陽九鳳翠珠發釵,如此盛裝,清麗絕倫又端莊大氣,讓傅言欽在驚艷中屏息視之。

如今,帝後在宮中夫唱婦隨,走到宮中的哪一隅,那里就是」道如畫風景。

「再一個月後,便是你的壽宴,宮中安排宴席,不少異族小國也已派來使進貢,雖然都有安排,但半個月後,你邀請那些來使一同去獵物,我真的可以不去嗎?」

孟樂雅當了皇後,才知道皇帝壽辰,除了不少異國番邦進京祝壽,更要到京郊圍場夏獵,不少來使也應邀同行,滿京文武要臣,皇親國戚都會跟隨,女眷也會隨行一些,她是皇後,秦太後原本要她同行,但要她去看男人們射殺小動物,她實在提不起勁。

「母後那里都說好了,褚世子跟閔公公回京的第一站,就想進同心樓吃得痛快,你代我好好款待一番,我朝如今能有今日,他們功不可沒,況且母後也應了,你別想太多。」

傅言欽頓了一下,又提了件事,「左相也上奏,過去女眷到圍場多是喝茶聊天,僅有幾名女將策馬進林,獵的也不過是雞兔之類,倒不如這次由男人出動,眾人放縱狩獵,我已允了。」

她眼楮一亮,那可好了,不然,有些女眷去,她這皇後不去,總是說不過去,不過她也沒忘記,秦太後雖然沒有不滿意她這個媳婦,但也沒有說很滿意,只是,她真的盡力了,她做不了框框里的模範皇後啊。

寧和宮內,空氣中散發著醇厚茶香。

秦太後坐在窗邊榻前,看著矮幾對面的皇帝,一派安然的飲茶。

「皇後又往同心樓去了?」秦太後知道夫妻同心,也知皇帝甚是疼寵皇後,幾乎有求必應,她雖樂見其成,但身分有別,總是得叮嚀些許。

傅言欽眉梢抬起,莞爾一笑,他的皇後的確很不一樣,當了一國之後仍喜歡往廚房里鑽,也會私下過去同心樓教點心,或是抱著巫嬤嬤的小黑炭,揉揉那團黑毛,笑得燦爛。

想起這些,他笑道︰「兒臣不需要一個面面到的皇後,後宮簡單,母後年輕,操持得極好,兒臣乃九五之尊,此等身分若護不了皇後的嗜好與快樂,如何讓老百姓快樂幸福?」秦太後笑而搖頭,「都有歪理。」

「我任她隨心所欲,她也有分寸,宮宴或命婦進宮,不曾傳出什麼不妥之言,」傅言欽微笑的看著母後,「兒臣這一生,不曾感到如此幸福。」

她淚光微閃,「好,母後明白了。」朝堂風平浪靜,如今更是太平盛世,皇帝與皇後恩愛幸福,她還要苛求什麼?

皇宮里祥寧平靜,然而,京城一隱密院落,四周戒備森嚴。

氣氛肅穆的大堂內,翠玉屏風右側,花梨木圓桌圍坐了幾人,其中一人是秦凱,另兩人是秦凱的冪僚心月復,還有兩名與秦凱特別交好的老面孔,這兩人從除夕就住在這院子,與秦凱籌謀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秦凱面色凝重的看著眾人,娓娓道來右相孟偉德如今在二房弟弟冒出頭的情況下,勢力大有被打壓之勢,他這左相日子過得也忐忑,朝堂看似三方牽制,但他蟄伏又得恩寵照拂多年,很清楚京城里朝堂形勢早已被年輕帝王抓在手中,雖說官場沉浮是常事,但秦家是京城人族,男丁凋零,承襲數代的榮寵絕不能毀在他手中。

因此,他也知道年前他所下的決定,並不是所有的幕僚都同意,但一個人想要呼風喚雨,豈能安坐家中,什麼也不做。

「相爺,與虎謀皮,必得慎思啊。」對相爺的決定反對最劇烈的何師爺起身一躬,嚴肅的老臉上都是憂心。

「時不我與,再不動作,布局多年的一盤棋便全毀了。」秦凱心中波瀾起伏多日,已停息。

年輕帝王已與他離心,雖不致拔除他這名為舅舅的左相,但勢力已被架空得差不多,一句各司其職的新政,大量重用科舉入仕的官員,將那些高門世家的親信官員東挪西挪,明升暗降,已無聲無息的將他這原來的領頭羊圈出權勢利益之外。

兩鬢斑白的何師爺也明白此事已無轉圜余地,不再多言的坐下,端起茶杯,啜一口悶茶。

「是否可說,就照計劃走?那一方已經苦候我的消息多時。」賀欣眉頭微蹙。

何師爺看向他,賀欣是一名輪廓分明的中年人,一雙眼楮精光內斂,看來就不是泛泛之輩,他的真實身分也極為特殊,是攝政王一黨余孽組織的頭兒,秦凱原本就收攏了攝政王一些舊勢力,這次輾轉透過一些安插的耳目主動聯絡上賀欣,兩方見面籌謀要暗殺傅言欽,改推新皇。

「沒錯,左相,就按照計劃走,再不行動,這段日子的沙盤演練都白費了。」開口的是梁雲崎,他身形高大魁梧,是西北蠻國人士,一張圓臉蓄胡,面色略顯威嚴,目光黑沉,與賀欣同盟,助殺傅言欽自然要分一杯羹,能得幾座富裕的城池總是好的。

「不耽擱,就這麼辦了。」秦凱深沉的眼底涌現暗潮,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看向賀欣,「小主子——」

「放心,事成,就會安全的將他送入皇宮。」賀欣不疾不徐的說。

在外界眼中,已逝的攝政王無後,其實攝政王還有一名與外室所生的十歲男孩,他身分隱密,也是皇室血脈,屆時,聯合京中各大世家貴族,再與宮中傾秦凱一派的朝臣拱新帝登基,一旦事成,秦凱已被許諾獨佔丞相之位,僅一人之下。

秦凱徐徐喝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這也是不得不走的下下策,只能擁立新主才能榮寵不衰,為他秦家傳下百年家業。

夏日近郊,幾名年輕男女騎馬奔馳,依著山勢而上,來到一處可看到山林飛瀑的平坡,放眼望去,處處山巒綠意,幾座古樸亭台,夏風習習,風景恁好。

殷如秀一襲亮眼的火紅窄袖騎裝,後背箭筒,頭松束起,整個人高坐在配響的馬背上,看來就是個英姿颯爽的女漢子。

一旁,孟樂雅騎著一匹溫馴的白馬,看著她笑道︰「你看來真的全好了。」

「好得不能再好,都要悶死我了。」

殷如秀忍不住抱怨,年前為愛下江南,天天黏著阿沙華,但他愛理不理的,老跟著那些大人看些農利工程,還愈來愈熱衷,計劃長留江南學習水利工程,日後帶回紹國,因而,帝王大婚,他也僅派人送禮回京,他不回京,她自然也不回,就跟著他上山下海,沒想到,一次水利爆破,她顧著生悶氣也沒注意危險,在山搖地動下差點墜崖,還是阿沙華舍命相救,她受了重傷,在江南休養兩個月,阿沙華在照顧她時也坦承愛上她了。

兩人愛得正濃烈,她的哥哥們卻在得知她受傷的消息後,下江南將她接回京里療傷,但她傷好後,她想念心上人打算再下江南,鎮國大將軍府上下無一人贊同。

孟樂雅也听聞她要再下江南的事,但她也從傅言欽口中得知,阿沙華在水利工程上很有天賦,幾位大人呈上的奏折都語多贊賞,但殷如秀就是個礙手礙腳的麻煩人物,幾位大人表示頭疼,因此,今日與殷家兄妹騎馬出游,傅言欽還要她多勸勸殷如秀別下江南。

「你回京才多久?怎麼就喊悶呢?同心樓不吸引你了?」

殷如秀一臉掙扎,她嘟著紅唇,「同心樓的分店都開到江南去了,差別只在是樂樂做的跟不是樂樂做的,但一樣都很好吃,而且,我就想去幫阿沙華的忙啊,可是哥哥們竟然說,他是我們殷家的大恩人,我怎能恩將仇報!」

孟樂雅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後面有人一踢馬月復,追上來大笑,「呵呵呵,沒錯,我們就是這麼說的。」

在他身後,一連兩名年輕策馬馳騁的少年也是一臉笑意,三人都是濃眉大眼,是殷如秀的哥哥,他們奉父親之命要好好看著小妹,怕她連包袱也不帶就下江南。

「哥哥們笑什麼,我真有這麼差嗎?」她氣呼呼的拉緊韁繩,怒瞪三個哥哥。

「不差,不差,阿沙華親王已經派人送來口信,待江南事了,就回京求娶你回紹國當王妃。」殷家大哥笑著宣布好消息。

殷如秀眼楮一亮,「真的?」

「比真金還金,你也真是,我們都舍不得你嫁那麼遠,女生外向!」殷家二哥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殷家三哥也點頭,「對,女大不中留,我們這些哥哥白疼你了。」

「有什麼舍不得的,你們在京城一個個都有準新娘了,就我一人,我天天被你們成雙成對的閃瞎眼,嫁到紹國也是剛剛好而已。」殷如秀不服輸的抗議。

果真是個爽颯的女漢子,孟樂雅失笑,也真心佩服,「如秀就是如秀,就是這麼率性直接,好樣兒的。」

「好樣兒?」殷如秀上下打量比自己小的孟樂雅,幾個月不見,也許身在後位,即使個性如昔,但那燦若星辰的明眸多了一抹說不上的風情,綽約生姿,多了溫婉從容的動人氣質,「嗯,你嫁對人也是好樣兒。」

孟樂雅忍俊不住的笑出來,「全天下也只有你敢這樣說,嫁給皇上還嫁錯人了不成?」美人一笑,除了笑靨動人,那股在宮中養出的尊貴雍容氣度,更將她的姿容憑添了幾分風情,殷如秀搖頭贊嘆,「嘖嘖嘖,成了少婦,生活變得有滋有味,人也不同了,樂樂何時生個小女圭女圭啊?」

「這事兒,天知道呢。」她俏皮回答,卻不由得想起與傅言欽在床榻里的翻雲覆雨,其實,兩人撫琴作畫時也是動作親密,但盡管他們如膠似漆,親密事做了不少,肚子卻始終沒有動靜。

連秦太後都殷殷詢問,更甭提朝堂上那些早已蠢蠢欲動的朝臣,打著皇家子嗣的大旗又想選秀了。

「樂樂,我餓了,我們回同心樓吧。」

殷如秀清脆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她連忙收斂繁雜心緒,笑著點頭。

一行人策馬回城到同心樓,孟樂雅很有誠意,殷家人有吃又有得拿,但殷如秀顯然有被三個哥哥暗暗透露什麼,在孟樂雅坐上馬車要回宮時,她突然鑽進車內,一臉認真的說︰「樂樂,你別擔心生女圭女圭的事,那是皇上要去擔心的,他若扛不住,要選秀納妃,你就跟我去紹國,我和阿沙華再替你找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唔!」

孟樂雅慢了好幾拍的捂住好友的嘴巴,但她哪里知道她最後一句是說渾話呢?

殷如秀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這輛停在同心樓門口的豪華馬車,前後皆有八名四男四女的騎馬侍衛守著,他們一路從宮中隨侍,到近郊時,孟樂雅改上馬背馳騁,這一行人也是不遠不近的跟著。

慘了!傅言欽怎麼可能派不會武功的人保護皇後?瞧瞧寬敞的車內,幾個舒服松軟的墊枕,中間有一只花梨木幾,上方擱置茶具及甜品,什麼都極為精致可口,足見皇上有多疼寵皇後,萬一她的話傳到他耳中……

她吞咽一口口水,笑著握住孟樂雅的手,「樂樂,我跟你說哦,天下雖大,但最有肩膀、最有責任的就是我朝的皇帝,紹國肯定找不到這麼厲害的人,也絕對、絕對找不到比他更愛你的男人,所以,你還是乖乖的陪在他身邊一生一世,和他生幾個小女圭女圭吧。」她一邊  擠眉弄眼的說完,一邊還拍拍評評狂跳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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