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挑情 第15頁

「也沒什麼。」你和她在香思樓見過數次,又談了些什麼?鄺靈澀然想著,在那種地方,也許他們根本用不著「談」。

是沒什麼,或是不能對他說?

陸歌岩下頷抽緊,想起她不久前才對他下藥,橫山密書仍在他手上,她仍想取回。或許,她會與六夫人攜手合作,各取所需,六夫人想為夫報仇,她則要取回祖傳秘籍……

種種猜想,無一能確認,卻令初生的情止步,築起圍籬。

她還會背叛他嗎?他無從確定,但他最痛恨的就是欺騙與背叛,他上過她一次當,絕不重蹈覆轍。

「我會讓姨娘安排你住在我附近的廂房,我還在服用你開的藥,這樣比較方便。」也方便他就近監視她。

「嗯,這樣也好。」他也曾對六夫人把持不住嗎?鄺靈渾然不覺他的心思。

「走吧,我們去找阿衛,瞧瞧姨娘把我的房間安排在哪。」

趙姨娘安排鄺靈入住雅潔的小廂房,與陸歌岩主僕住處只隔一座庭院。她同時命人將家里的喪事布置都撤了。

當晚,趙姨娘設宴為陸歌岩接風,孫二、六姨太、鄺靈也都出席。

趙姨娘心里有鬼,格外殷勤地招呼陸歌岩,但他無法同樣熱切,冷淡得讓趙姨娘整晚惴惴不安。

棒天,趙姨娘推說頭疼,不能帶陸歌岩上墳吊祭家人。

再隔天,一早就下雪,陸歌岩堅持上墳,趙姨娘若不能同行,他便自行前往。

趙姨娘無法再推托,只得命人準備馬車出城。陸家人葬在城外林中,馬車只能到林子外,一群人下了馬車,改為步行。

上墳罷了,六姨太卻也來了,嬌小的她撐著傘,迎著風雪走在陸歌岩身邊。

「你不需要來。」陸歌岩淡淡瞥她一眼。

「亡夫對不起公子的家人,我想代他前來致意。」六夫人麗容堅決,風刮得大了,差點吹跑她手里的傘,她輕呼一聲,陸歌岩及時替她拉住,因此握住了她持傘的手。

六姨太美目乍亮,又驚又喜又羞,含情脈脈地望向他。

走在後方的鄺靈,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該偷懶的……」她微微嘟嘍,見阿衛拿了一把大傘,她就沒拿了,真可惜。再說這招既然被六夫人用過了,她再來一次未免太著形跡。

她也看見與趙姨娘走在最前頭的孫二,向陸歌岩投來極其怨妒的眼神。

「你說什麼?」阿衛問道。

「沒什麼,我自言自語。」幸好陸歌岩只是替六夫人穩住傘,立即松手。

「……爺對你實在很好。」阿衛忽然有感而發。

「好像是吧!六夫人也這麼說。」

「我不喜歡她。」阿衛皺眉。

「為什麼?我看你主子好像挺喜歡她的。」

「直覺。她給我的感覺不對。」阿衛沉聲道:「我跟爺一起長大,即使他不說,我也能猜到他幾分心思。爺對人防心很重,除了師父和我,你是他第一個相處這麼多天的人,他確實挺喜歡你。」

「喔,我受寵若驚。」

「但你要知道,你和爺是不可能的。爺是陸家最後的香火,娶妻生子是他的責任。」

「假如你的爺要在我和六夫人之間選一個,你希望他選誰?」阿衛對主子忠心耿耿,性子憨厚老實,她忍不住想逗他。

阿衛愣住,臉上明顯流露天人交戰的神色。「……那還是六夫人吧!」

「原來在你心中,我不如六夫人啊!」她嘆氣。「要是你的爺選了我呢?先說好,我可不準他納妾。」

「絕對不行!」阿衛斬釘截鐵。「爺要是選你,我力諫到底!」

「你就這麼討厭我啊——」抬杠還沒完,就見陸歌岩回頭望來。

阿衛一愣,爺好像……在瞪他?

陸歌岩瞧了護衛一眼,望向鄺靈,沉聲問:「你怎麼不撐傘?」

「我肩膀痛。」她無辜道。她的左肩還是隱隱作痛,才與他護衛共享一把傘,難道也礙著他了?

「痛得無法自行撐傘?」

她頷首。其實沒那麼痛,不過此刻也不便仔細解釋。

「到我傘下來。」他低沉地命令,握傘的手微抬,形成足供她容身的空間。

她愣住,一陣狂喜涌上。他替六姨太拉住傘,卻特地要她到他傘下,這一舉止,已分出在他心中她與六姨太的分量。

她竭力佯裝若無其事,但嘴角還是彎起了,前後左右的人當然也都听見這句話了,所有視線投向她,她渾不在意,根本也沒心思在意,滿心滿眼唯有眼前男子,連六姨太向她投來一個冰冷至極的眼神後,走到趙姨娘身畔,她也沒察覺。

她走到陸歌岩身邊,腳步從不曾如此輕盈,見他瞅著她似笑非笑,她微窘,隨口道:「你是不是應付不了六夫人,扯我過來擋?」

「沒什麼人是我應付不了的。」陸歌岩低笑,傘不夠大,他稍稍調整位置,替她遮住飄落的雪。

「那為什麼要我過來?」

他轉頭望向前方,嗓音含著難以解讀的情。「只是想要你在我身邊。」

她心一跳,也望向前方。一路上,他們不曾再交談,她芳心卻整路輕顫不休,直到抵達目的地。

第6章(1)

一行人來到陸家墓地,墓地修在隱僻的樹林深處,以致密的石材砌成,拱衛的樹在隆冬已掉光了樹葉,但可以想見在春夏之際,此處是草木扶疏的幽靜之所,修墓之人顯然花了一番心思。墓碑上,刻有陸家雙親與雙生子之名。

「我本來想修四個墓,又想姐姐生前疼愛孩子,兩個孩子離了父母也會寂寞,于是將他們葬在一起。」趙姨娘忐忑地解釋。

陸歌岩不發一語,鄺靈感覺他竭力壓抑著激動。他繞著墓地緩緩走了一圈,仔細觀察每一處,神色淡漠,瞧不出情緒。短短的片刻里,趙姨娘如坐針氈。

陸歌岩忽問:「這墓修好多久了?」

「將近二十年了,那日我回來,發現家中慘狀後,就盡快將他們葬了,讓他們入土為安。」

「所以墓地旁這些樹,也栽了二十年?」

「是——」

「種了二十年的樹,怎麼才跟我一樣高?樹身怎麼只有碗口粗細?」

趙姨娘臉色霎時蒼白。糟了,她只顧催人趕工,竟忘了這些細節!

「墓石修得很整齊,也打磨得很光滑,放在這里二十年,竟然沒有半點風吹雨淋的痕跡……」陸歌岩望向趙姨娘。「這里是你讓人趕造的,為了讓我回來吊祭,是吧?我家人根本沒葬在這墓里,是不是?」

趙姨娘腿一軟,跪倒在地。「你、你听我說,我不是有意騙你——」

「他們究竟葬在何處?」

「他們——那時候宅里處處是尸體,我吩咐人全部收拾了,但其中沒有你爹娘和你弟弟,直到幾年後,清理庭園的幾座湖,才發現湖底有幾具骨骸,有大人也有孩子,還撈到幾個配飾,是你爹娘隨身的物品……」其實當時一伙盜匪懶得處理尸體,全數丟入湖中,將湖填平,一年前她听說陸歌岩現身江湖,才命人趕這座墳。但這當然不能照實說。

陸歌岩听著,心如刀割。他的家人死後竟被沉在湖底,被魚蝦啃食?

「趙夫人,你說你自覺愧對陸家人,有補償之心,既然如此,應該好好安葬他們,為何反而造了假墓來騙人?」趙姨娘的心虛太明顯了,鄺靈暗暗鄙夷,這婦人必定還隱瞞了什麼。

孫二扶起趙姨娘,向陸歌岩道:「那些骸鼻糾纏在一起,分不清是誰,夫人不想驚擾死者,所以就地把湖填平了,將骸鼻葬在一起。這墳確實是一年前修的,夫人是想陸兄早晚會回家來,為了讓你有個安慰,絕非有意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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