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未晚 第18頁

烏天耀在心里低咒了聲,這一刻,他恨自己沒有堅定相信她的立場!

但是胡荼靡已經不在乎了,現在,在她的心里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這一次,我想從你手上得到的禮物,請天爺給我一封休書,請你讓我離開。」

「我沒听清楚你剛才說的話,請你再說一次。」好半晌,烏天耀像是被雷殛般腦袋一片空白。

「休書。」她語氣柔軟卻堅定地對他重復,「在一年前我就應該問你要的東西,現在,請你把它給我,讓我有一個正當的憑據可以離開烏家堡。」

說完,她對外面輕喊了聲,立刻就有人捧進了文房四寶,烏天耀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感覺她一切都是有備而來的。

「你是認真的?」

「是,再認真不過了。」她替他擺妥了紙和筆,提起衣袖替他磨墨,「休妻的理由我已經替你想妥了,就用七出之中的無子吧!你我成親近四年,我未能替你生下一子半女,我胡荼靡無顏對烏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所以主動求去,請夫君成全。」

「這四年來,你我聚少離多,未能生下一子半女並非全都是你的錯。」

「可是我心意已決,請夫君寫休書吧!拿到了休書我便要離去,接我的馬車已經在門外候著,我不想讓車夫等候太久,所以不便久留,請你見諒。」她提起筆,交到他的面前。

這時候,烏天耀才看見門口另外一名丫鬟手里提著行囊,他咬牙切齒,一絲怒氣像火硝般揚起,「難道,你就真的如此迫不及待想離開嗎?對我、對烏家堡,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留戀嗎?」

「依照我們的約定,早在去年的此時,我就應該離開才對。」她牽起他的大掌,把筆交到他手里,「時間不多,請你快點寫吧。」

「離開了烏家堡,你還能夠去哪里?」烏天耀捏著手里的筆,眨眼間把筆折成了兩半,「你要回胡家?」

「不,我不回去,天下之大,總有能容我胡荼靡的地方。」

「我再問一次,你是認真的?」

「是,再認真不過了。」她仰起杏眸,笑瞅著他不敢置信的震驚臉龐,「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是你想要我走的。」

「好,看樣子我是留不住你了,你有膽量出去,就不要再回來!」烏天耀把手里的斷筆扔到地上。

「我會的。」胡荼靡眼見得不到休書,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多留了,她轉身走到門口,從丫鬟的手里接過行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爺,夫人真的出去了。」楊長祜嚷嚷著大叫不妙。

「不要管她,讓她走!」烏天耀吼道。

「爺,夫人已經出了中庭,已經到大門口了。」白彥虎跑到高處眺望,大聲地回報。

烏天耀咬牙不語,像是沒听到他們的話,雙手扠腰背對著門口,怒氣騰騰的就像是要冒出火花般嚇人。

「她到哪里了?」過了半晌,他語氣冷硬地開口了。

「咦?爺不是說不要管夫人了?」楊長祜納悶地眨眨眼。

「該死!我問她究竟到什麼地方了?!」烏天耀轉身低吼,大步地走到門口,「告訴我,她現在人在哪里?」

「已經出大門了,我剛看見她上了一輛馬車。」站在高處的白彥虎指著大門,機伶地回答。

「你真沒用,既然看到了,為什麼不會阻止她?!」

「可是爺剛才不是說……」

「說?我說什麼?真是沒用的東西!」說完,烏天耀箭步追了上去,當他來到了大門口時,正好見到馬車開走,他搶下一名正在栓馬要進堡內的參領的馬匹,飛跨上馬背,追隨車尾而去。

原以為從此恩斷義絕,再也不會見到彼此,胡荼靡沒料到他竟然一路跟隨著她,她坐馬車,他就騎著馬跟在後頭,她到了渡頭上船,他也跟著她一起上船,她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只是默著聲,不動聲色。

下了船,再走一段距離就是春城鎮,這個地方是當年柳家發跡的源頭,一直興盛了百年,才在她娘親那一代沒落。

所以,當她決定離開烏家堡時,她毫不猶豫地就選擇在春城鎮落腳,她進了鎮口,發現他仍舊跟在她的身後,她回眸看著他一眼,正好迎上了他的視線,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她又回頭繼續往前走。

她走進當鋪,門口的伙計見到烏天耀也跟著進來,揚聲問道︰「夫人,你認識跟在後面那位爺嗎?」

「不認識。」她搖搖頭,繼續往里頭走去。

伙計納悶地聳了聳肩,看見烏天耀陰沉的臉色,不敢阻擋他,只能乖乖地讓他跟著胡荼靡進去。

「老板,我要典當這只玉鐲子。」胡荼靡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錦袋,從袋子里拿出了一只白玉環,伸手就要交給瘦小的當鋪老板。

「慢著!」一路沉默的烏天耀終于忍不住開口,他上前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把玉環交出去。

「這是我娘死後唯一給我的遺物,不是你們烏家的寶貝,請你放手。」胡荼靡以為他誤會她從烏家偷了東西,語氣平靜地對他解釋。

「我沒有懷疑你。」烏天耀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在做什麼?這只玉鐲子是你親娘唯一給你留下的東西,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把它給典當了。」

「因為我需要銀兩,天爺,請你放手。」刀子掙扎著想要抽手。

但烏天耀握住她的大掌就像焊鐵般牢固,「如果你需要錢,可以變賣我送給你的那些首飾,沒必要典當這只深具意義的玉鐲子。」

「我沒帶走你給我的任何金銀珍寶,就像我當初離開胡家一樣,我半項東西也沒帶,現在我身上就只有這個玉鐲子,當初娘親將它贈給我時,就曾經說過,如果我有任何需要,只管將它給賣了,就算一輩子贖不回來,她也決計不會怪罪于我,因為她很清楚我心里是不得已的。」

「你……你這個頑固不知變通的女人!」烏天耀瞅著她,感覺自己像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女人的脾氣。

「既然你已經明白我是一個如此糟糕的人,你應該更慶幸我們之間再無關系才對。」她終于成功地抽回手腕,將玉環交到老板手上。

瘦小的當鋪老板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審視了她交上來的玉環,過了半晌,搖了搖頭,「夫人,我看這玉鐲子質地雖然通透,可是成色不足,最多我只能給你五十兩銀子,不能再多了。」

「五十兩太少了。」夫妻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說完之後,轉眸互覷了彼此一眼,最後是胡荼靡先別開眼楮,回頭看著當鋪老板。

「七十兩,夫人,這已經是很公道的價錢了。」

「還是太少——」夫妻兩人再度異口同聲,烏天耀看著妻子清秀的側顏,若不是梳著婦人的發髻,她白淨的容顏看起來仍像少女一般,完全看不出來已經嫁給他四年之久了!

他握住她拿著玉環的縴手,定定地看著她,刻意讓自己渾厚的嗓音听起來平淡而且冷靜,「既然你需要銀兩,那就由我出錢買下你的玉鐲,我可以出十倍的錢向你買,所謂價高者得,你這鐲子就由我買了!」

「我不要你的錢,你的銀兩就自個兒留著吧!」胡荼靡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定定地直視著當鋪老板以,「老板,如果你能添數出個一百兩,我這只鐲子就賣給你了,你是行家,應該知道這只鐲子要能轉手賣出,賺個三五倍的價差絕對不是問題。」

「這……好吧!一百兩就一百兩。」老板見她神情堅決,也知道這玉環轉手要賺個三五倍確實不成問題,只好答應收貨,召了伙計取來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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