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 第2頁

歲月並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依然是秀發如雲、素顏清麗的臉上五官精致,白瓷般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渾身都散發著渾然天成的從容與安寧。

一霎時間,男子早已因無數次失望而變得麻木的感官,全部都因這喜歡和恨意而復蘇。

然而,唯一不屬于他記憶之中的那個意料之外……是她的右頰。

她側著臉,正淡然輕柔地對著那受傷的士兵微笑,而那面對著他的右頰上,芙顏如雪、面容光潔,並沒有那塊紅色的胎記!

抓住馬韁的十指修長,驀地施力,男子在心中發出冷冷的笑聲。

她騙了他!

她的家鄉、她的容貌、她的一切……全部都是一個騙局!

徹頭徹尾的欺騙!

這幾年,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並派暗衛四處追查她的下落,想起她曾說過自己是瀧州人,便將搜尋的重點放在那里,可結果呢?敬忠職守的暗衛們將整個瀧州都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出她的下落。

那麼,這一切只能有一個解釋……她並不是瀧州人。

緩緩地撇過臉去,男子手里韁繩一揚,紫駒歡快地撒腿朝大部隊前方馳騁而去。

他不敢再看她,因為若是再看她一秒,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跳下馬,將那個費盡心機欺騙自己的女子劫持上馬。

顏櫻寧……

你千萬不要讓我發現,你甚至連名字,都是欺騙。

第1章(2)

馬蹄疾疾、軍旗獵獵,大隊人馬一路朝城東進發……瑛王的軍隊在城西,他們被玉陵郡守馬四清很用心地安排在東邊安營扎寨,生怕兩方人馬一言不合打起來。

而男子絕對沒有預料到,當他強迫自己回過頭時,屋檐下的女子卻剛巧抬起頭,余光一眼掃視到高頭大馬背上那抹白衣如雪。

她有些怔忡地凝望著那漸漸遠去的頎長背影。

記憶里,有個俊秀高貴的少年也愛著白袍,他喜歡叫著她「櫻姐姐」,眼中的光彩由迷茫到敵視、由憤恨到不安,最後全部變成了無條件的信任與深深的依戀。

他那樣信任與依戀她,然而到最後,這如珍寶一樣可貴的情感卻被她親手打碎了。

他會恨她吧?

他一定不會再記得她吧?

女子的淚水,忽然盈滿眼眶,她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邊,重重雲霞如火一般的燃燒,在這樣動蕩不安的日子里,任何的回憶和想念都是安穩美好、彌足珍貴的。

就像是桂花釀出來的第一壺美酒、就像是少年衣衫上淡淡的篆香。

十年前的那個冬天,整個皇城驪京都如同冰凍三尺,這座以繁華和奢侈聞名的城里,每個人的心,上至高官、下至平民,無不惶惶。

那高高在上、堂堂的一國之君瑱帝,竟然一夕之間在皇宮禁院內離奇地失了蹤,加之手握兵權的胞弟薊王也早于半年前被人刺殺身亡、尸骨無存,放眼整個朝野,猶如失去了主心骨,在頃刻之間,轟然倒塌……

丙不其然,叛軍韓王,瑱帝那位被先皇放逐蒼茫之地長達數十年、下令任何時候都不得入京的遠房堂叔,趁勢由溯洲起兵,數十萬大軍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氣勢磅礡地向皇城進軍,很快便一路凱歌高奏、勢如破竹般沖破無數座堅固的城池。

士氣高昂的軍隊,踩過無數條血流成河的道路,錚錚鐵蹄,踏著數十萬人的尸首,直到最終殺進了驪京城,將韓王擁立為帝,從此改朝換代。

韓王稱帝後,開始著手于一連串的改革,招賢納才、勸農桑、薄俺斂、息干戈、禁婬巧、省力役等,並認為九域之廣,必佇才能,凡能安邦國定邊疆者,皆不計門第、不拘資格,一律量才使用,這些新政使得整個朝野宛如注入了新活力,上下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新政的出台,在極短的時間內收攏了惶恐不安的人心,天下似乎開始漸漸平穩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登基稱帝的新皇竟也是個短命鬼,他的離奇暴斃成了一樁懸案,好在被欽點繼位的韓王第五子,字諱「寅」,在諸多皇子中,無論是才智、謀略、功勞,皆稱不上頭籌,自幼因「孝」而聞名,戰戰兢兢地當了皇帝。

這皇帝當得窩囊,政治上不僅毫無建樹,還時時被自家兄弟瑛王嚇得魂不守舍,干脆心一橫,退位當了太上皇,就讓兒子跟那手握大權的老十四去斗吧!

黎明百姓又開始了惶惶不可終日,暗忖著︰這天下,莫非又要亂了嗎?

沒想到,登基為帝的太子倒是與其父不同,不僅堅持推行祖父新政,並且同時大赦天下、減免徭役。

一系列「仁政」使得百姓們無不交口稱贊,天下文人也極盡所能,以詩詞歌賦來贊頌新帝的「仁愛」之心,這祖孫三代雖然在史冊上逃不掉「亂臣賊子」的諷喻,但自古以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加之這位新帝勤勉,比起那終日沉溺寵妃美色的前朝瑱帝,因為一個妃子死了就意志崩潰、不問政事……嘖!一心一意只想求死的昏君來,不知要強到哪里去了!

好啦!老百姓又有好日子過了、天下又太平了!「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這不再是夢想。

但,真相是這樣嗎?

聖武元年,正是新皇繼位後的那年深秋,驪京城東,有一處不大起眼的院落。

從府外看,這院落與其它家戶人家沒什麼兩樣,然而府內布置卻大相徑庭。

不僅搭建著草廬,還栽種著成片、成片的桃、李、杏、桑,小坡下分田列畝,種著青綠菜蔬,田邊打著土井,一只木桶隨意擱著,大戶人家的富貴氣派竟一洗皆盡,倒如農家般樸實無華,在這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的京城,實在是個例外。

這天,天色已暗,天際月如弓、滿院燈如晝。

屋內,有恩愛夫妻二人正坐于桌邊,稟燭長談;屋外,一個小人兒正蹦蹦跳跳地走上台階,朝虛掩著的門口走去。

這年齡不過十歲的女孩兒,生得眉眼如畫,額間清氣流轉,模樣兒十分嬌俏。

尚未長成的小身子上穿著件大紅洋縐的小夾襖兒、鵝黃色的繡花褲、紅艷艷的鳳頭鞋,一頭柔軟的黑發被靈巧地梳成了兩個小小的包包頭,簪著一對展翅蝴蝶樣式的粉色花鈿,整個人看起來分外可愛。

罷剛走到虛掩的門口,突听見屋內「噗通」一聲,正欲出聲喚「爹娘」的小女孩嚇了一跳,微張著小嘴,驚奇地從門縫瞧見一向為人忠厚正直的父親,竟恭恭敬敬地朝著溫柔端莊的母親跪倒在地。

欸?爹爹是做了什麼錯事正在向母親認錯嗎?那,母親會不會拿板子打爹爹的手心呀?

小女孩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時倒不敢推門進去,只歪著小腦袋好奇地直朝里張望。

屋內,婦人亦是為丈夫的舉動震驚莫名。

「相公,你這是做什麼?」她驚愕地站起身,正欲伸手去拉,男人卻執意不起,並說︰「娘子,為夫今日有些話要說,請娘子好好听著。」

熬人與丈夫相伴十多載,情深意重,一向最知其心思,心道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便也跪于地下,鄭重地點頭道︰「相公請說。」

「娘子……」只听男人長嘆一聲道︰「如今景大人因修皇陵一事遭人誣陷,已關在了大獄中,九族蒙難,我不能坐視不理,哪怕散盡萬貫家財,也必定要救!」

熬人聞言,亦是傷心不已,「原來相公說的是這件事,其實這幾日京城里早已傳遍了,妾身也略有耳聞,心里也是替景大人一家發愁……相公說的極是,景大人不僅是清官,還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相公想要救人只管去救,苦日子咱們也不是沒有過過,大不了重新回家鄉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