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不經意抬眸,迎上寒見塵那雙黑沉沉的眼,他英挺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是想看穿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斟酌了下,她再開口道:「若是相公仍是不放心,可以寫一封休書給我,我會立刻離開寒家。」
他那雙凜銳的眼冷冷盯著她,眸里竄起一絲怒焰。
她被他與記憶中那個人相似卻冷冽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識地回避他的視線。
片刻後,寒見塵開口道:「我不會寫那封休書,是大娘讓你進門,你想離開就去求大娘。」說完這話,他旋身離開。
她對著他頎長的背影輕輕嘆息,看來真的暫時無法離開寒家了,她認命的抱著豬仔走回自個兒住的寢院。
回去之後,才剛見過面的寒見塵竟也在屋里,她很意外的月兌口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寒見塵朝她投去一瞥,「這兒是我的寢院,我不能來嗎?」
微微一怔後,丁挽秋頷首,「當然能,這兒是相公的寢院,相公自然隨時能來。」經他一提,她才想起她住的這座寢院原是他的居所。
成親後,由于不見他回來,令她忘了這件事。
瞧他在櫃上翻找似要找什麼東西帶走,丁挽秋也沒多注意,放下豬仔,安靜的拿了些吃食到一旁喂它。
其實寒見塵沒什麼物品要拿,只是方才經過寢院前,也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就走了進來。
屋里的擺設與他先前住在這兒時一樣,不一樣的只有榻上多了條百子被和鴛鴦枕,以及在床榻前還沒撤掉的紅色紗簾。
成親前他便搬離了這里,該帶走的物品他早已帶走,因為他知道大娘替他娶進門的女人日後會住在這里,他不想與那名女子有瓜葛,所以早就打定主意不會再回來。
只是他萬萬沒料想到,大娘為他娶的人竟然是她!
包可恨的是他一眼就認出她,而她卻完全不認得他了!
見她進到寢房問了他一句話後,便靜靜的待在一旁逗著豬仔玩,不再理睬他、被她這麼忽視,寒見塵頓時有些不快,因此再看那只豬仔便覺格外不順眼。
「你把豬養在這里,會弄臭屋子。」他下意識的遷怒到那只豬仔身上。
丁挽秋終于抬首望向他,「我把它洗得很干淨,它一點都不臭,真的。」
見她為表明豬仔真的不臭,竟還湊近嗅了嗅那豬仔,他臉色一沉,「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屋子里養豬。」
他想起她先前說這只豬仔叫方向的向,恭敬的恭,念起來的音不就是「相公」嗎,她分明是存心這麼取的吧,還說不怨他?根本是因為他拿一只豬來跟她拜堂,所以在諷刺他吧?
這里是他的寢院,不想與他爭,丁挽秋垂下眸,退讓的道:「好吧,我會把它帶到別處安置。」
這時燒好了水,在井邊四處找不到人的銀珠跑回寢院,進來一見到她和豬仔,便忍不住埋怨起來,「少夫人,您把小豬帶回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奴婢還以為您上哪去了,找了好久。」
「因為小抱突然跑走,我急著去追回它,所以才來不及告訴你。」丁挽秋溫言解釋。
「那還要帶它回去洗……」說到這兒,銀珠才赫然發現屋里還有另一人在,她仔細一瞧,神色倏變——
「少爺,您怎在這兒?」
「怎麼,我不能在這兒嗎?」寒見塵冷眸朝她瞥去一眼,這丫鬟不會忘了他才是這里的主人吧。
銀珠被他投來的冷眼駭得一凜,慌張解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好幾日不見少爺,突然看見少爺回來,奴婢、奴婢一時驚訝才會這麼說,奴婢這就去沏茶。」
「不用了,我只是回來拿東西。」他隨手拿了件擺在櫃上的物品走出去。
目送他離開,銀珠滿臉的疑惑。「少夫人,少爺他真的只是回來拿東西嗎?」
「他不是說了嗎?」她可不認為他是刻意回來看她的。
「可是他怎麼會拿走那件東西?」
「有什麼不對嗎?」
「少爺帶走的是一只玉貔貅,由于那是夫人送給少爺的,所以少爺一直很不喜歡,先前搬出去時才把它留下沒帶走,他怎麼會特地來把它拿走呢?」銀珠感到很納悶。
「也許是要拿去送給他新納的侍妾吧。」思忖了下,丁挽秋問:「銀珠,少爺跟夫人之間是怎麼回事?」她知曉他並非寒夫人的親生子,不過寒夫人好像十分關心寒見塵,把他當自己的兒子看待,但他對寒夫人卻非如此,感覺得出他對寒夫人似是帶著一絲恨意。
「這……」銀珠遲疑了下。
「罷了,你若不想說就別說了。」她不想勉強銀珠,而且也並非那麼想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只是有些好奇。
銀珠連忙回道:「少夫人,奴婢不是不想說,只是在想該從何說起比較好。」
想一會後接著開口,「少爺與夫人之間的事要從少爺的生母說起,您應該知道少爺不是夫人所出,是老爺跟一名妾室所生的兒子吧?」也正因為夫人膝下無子,所以才會由妾室所生的少爺來掌管寒家最重要的漆器作坊。
「嗯。」丁挽秋頷首表示知道。
「當年夫人剛嫁進寒府不久,老爺便又納了二夫人。」說到這里,銀珠抬眸望了丁挽秋一眼。
這情況倒跟她有些相像,丁挽秋接腔問道:「然後呢?」
「老爺很寵愛二夫人,這讓夫人非常不甘,因此常常趁著老爺不在府里時借故刁難她,一年後,二夫人替老爺生下了少爺,夫人卻仍一無所出,導致夫人對二夫人的妒恨更深,對她的打罵也越來越厲害。」
「這件事老爺不知情嗎?」
「老爺當然知道,可夫人性格強悍能干,老爺也拿夫人沒轍,而二夫人為了不讓老爺為難,也為了不讓少爺成為被傷害的對象,只能忍氣吞聲將一切都默默忍受下來,少爺從小看著夫人那麼對二夫人,心里早對夫人不滿,因此後來二夫人在少爺八歲那年一病不起後,即使夫人再怎麼對少爺好,少爺也不領情。」
听完銀珠這番話,丁挽秋已明白寒見塵為何如此不待見她的理由了,正如愛烏及屋、恨烏也及屋的道理,他怨恨他大娘,所以連帶的也不喜歡婆婆選中的她。
銀珠連忙再說:「少夫人,這些都是奴婢听來的,您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哦。」她十二歲來到寒家,今年才第五年,夫人是怎麼對二夫人的,她不曾親眼看到,這些事全都是從其他姐姐那兒听來的。
「你放心,我不會說是你告訴我這些事的。」
銀珠心忖雖然少夫人嘴上說對少爺的冷落不在意,但看少夫人問起少爺的事,她心里一定還是很不舒坦,不由得勸道:「少夫人這麼好,我想少爺日後一定會明白的,少夫人不用擔心。」就像她,才沒幾天,就已經一心向著少夫人了。
對銀珠的勸慰,丁挽秋笑了笑,懶得再多言,見外頭忽然下起了雨,她抬眸瞥向窗外,不經意瞟見雨中的一棵樹,已遺忘的一幕情景驀然從記憶深處浮現。
銀珠也跟著覷向窗外,叨念著,「剛才天氣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下起雨了?」
「越想越覺得他像那個人。」想到方才寒見塵的背影,丁挽秋喃喃道。
「誰像誰?」听見她沒頭沒腦的話,銀珠不解的問。
第2章(2)
丁挽秋但笑不語,這場雨令她想起兩年多前她在恩澤寺後山初見那人的往事。
那是兩年多前的夏天,她到恩澤寺幫忙抄寫經書,寫了半晌累了,遂到後山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