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当中,周晋居然也在。
在一群四五十岁往上走,身材发福的老领导们中间,英姿挺拔的周晋看上去给外显眼,好像白菜帮子里的一株挺拔的小白杨似的。
周晋刚才的确是往她们这里扫了一眼,但是周年年却一直目视前方,连看都没看他。
周年年低着头,从敬礼后她一直就在盯地面,连头都没抬,生怕再和周晋的目光碰上。
严青不由得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行了,领导是背对咱们的,他看不见你。”
何况总不能周晋一在,周年年就非得装乌龟吧?这事儿真要说起来,周年年又有什么错?凭什么周年年就该是那个避让的人呢?
她这么一说,周年年总算才跟着抬起头来——人已到齐,音乐声响,主持人开始念开场白,晚会也开始了。
说是晚会,准确地说,应该叫下午会。
98年,驻军基地整体的风格都是以朴素实用为主,并没有追求什么高大上的装修,基地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活动,所以也没有什么礼堂之类的建筑,平常类似中秋晚会、元旦晚会之类的活动就是在训练场上进行的。
一场两用。
名叫晚会,实际上一般都是在中午甚至下午举行,毕竟室外没有灯光,晚上黑灯瞎火的,战士们也看不见什么,所以演出都是在白天进行。
经历了每天枯燥无味的训练日常,这个中秋晚会,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说真的,晚会的节目单子其实基本都一样,歌舞占了大多数,表演的都是文艺兵,尤其以女兵居多。
学生在士兵团队里只占少数,训练场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服役的战士,和尚庙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女的,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战士们对晚会特别捧场。
基本上,只要是个节目,下面掌声就跟雷鸣似的,尤其是严青和周年年早上在食堂碰见那一帮子女文艺兵出场的时候,全场顿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国际班的队列刚好处在学生边缘,是挨着战士的,严青的耳朵差点都快要被震聋了。
从旁边几个士兵激动的小声交谈中,严青才知道,这帮姑娘,来自大名鼎鼎的民族歌舞团,直属J市军部,在全国也享有盛名,还曾经上过央视演出,多次到各地慰问表演。
看这个样子,这帮姑娘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基地了,各个都跟明星似的,受到了士兵的热烈欢迎。
旁边一个小兵还被一旁的战友打趣道,“二狗子,你的梦中情人郭诗雨来啦!”
他眼神一直指着歌舞团中央的领舞,也就是严青白天在食堂看到的那位白天鹅小姐——此刻她穿着表演用的白色纱裙,头发梳成了一个尾髻,体态轻盈,身姿舒展,正迎风起舞,看起来,的确跟一只优雅美丽的白天鹅似的。
裴蓉就坐在严青和周年年前面,闻言身子稍稍往后靠了一点笑道,“青姐,你要是耍起文静来,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严青忍不住用两根手指在她后脖颈上弹了一下,“我才做不来这些娘们兮兮的动作!”
她也不是不会跳舞,严家家境好,老太太老早就送她去学表演了,从小到大,严青各种兴趣班没上少上,什么都会一点,当然了,什么都不算太精就是了。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HipHop街舞,还有一个就是她的专业,平面设计,就是画画。
当然了,这个拿得出手也是相对外行来说的,在国际班里,严青的成绩也只是一般般而已,不过毕竟还是上了四年的大学,美术底子还是摆在那里的。
严青性格也有点疯,跳街舞算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坚持下来的爱好了,因为她觉得这种舞蹈特别帅。
因为跳街舞,严青认识了不少纨绔,像之前一起飙车的市长家宝贝儿子徐俊,就是因为一起跳街舞认识的。
严大爷对她在外面交这些狐朋狗友很是不满,这几年反倒是跳得比较少了。
跳街舞的人都有个毛病——很瞧不起跳民族舞的,总觉得她们又古板又娘们,某种程度上,反过来也是一样,跳民族舞的人总觉得街舞都算不上什么正统舞蹈,老说他们就是一群人在那儿群魔乱舞。
八九十年代,霹雳舞才刚刚开始流行,街舞的普及程度并没有那么高,也就是严家有这个条件,严青才能学。
那会儿提起跳舞,大家条件反射还是芭蕾舞、民族舞这种传统舞蹈,严青这个特长,某种程度上反倒成了不务正业的标志了。
严大爷不喜欢,不过她在学生里反倒因为这个颇受追捧,每年系里的晚会,必然都有她的节目。
毕竟是中秋佳节,领导们难得对纪律要求不是那么严格,台上的文艺兵们在表演,台下偶尔有一点叽叽喳喳的小声音,指导员也没有太拘着大家。
总得来说,气氛还算融洽。
表演到了一半,还有后勤人员过来发月饼,一人一个,豆沙馅的纸包月饼,严青当场就吃了。
许久吃不到甜食,她竟然觉得这个月饼特别好吃。
气氛难得轻松,大家都挺开心的,晚会时间差不多是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小时这样,没表演几个节目,差不多就到吃饭的点了,大家吃完了月饼,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知道是节目没看够,还是月饼没吃够。
在指导员命令下,众人原地解散,两分钟后,吃饭的哨音响起了。
周年年扯着严青刚要走,指导员却迅速穿过人群,又叫住了她,“周同学,你大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