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君子 第7頁

「我、我沒事……」緊緊捉住慕天璇的衣袖,泡茶小僮先是喘氣說道,然後在听到一個古怪的叮當聲後,緩緩低頭一望──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塊以墨綠絲線系著的綠玉墜,一塊似是在剛才那場意外中,被驚慌中的自己扯落下地的綠玉墜。

「啊!抱歉、抱歉,慕先生,這是您的吧?我……」泡茶小僮連忙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綠玉墜,本想立即將綠玉墜還給慕天璇,可在看清綠玉墜上的圖樣時,他愣了愣後,猛地望向上官雲,「這……這……」

哦?這小茶僮竟認得這玉墜?

「還不快還給慕先生。」

小茶僮的舉止很是古怪,但上官雲卻依然淡定、沉穩。

好家伙,這面無表情的棺材板臉雖然演技很好,但也認得!

「抱歉,慕先生,是小的不好!」泡茶小僮急忙將綠玉墜還給慕天璇,而盡避看得出來是努力在克制著,可臉上那交織著一副惹了大禍,卻又有些驚異的古怪神色依舊可見端倪。

唉!孩子,你太女敕了,演技還得多練練才行啊……

「沒事,這絲線本來就有些不太牢固,與你無關。」慕天璇好整以瑕地將綠玉墜放回腰際後,假意看看天色,在取得了銀票後,對上官雲一揖身,「上官掌櫃,天色有些晚了,請恕在下先走一步。」

「小茶,送慕先生。」

听到慕天璇的話後,上官雲沒有起身,更沒有任何慰留與客套之辭。

可待慕天璇離去、待天幕漸漸暗沉之時,坐在微暗竹閣中的上官雲突然一彈指,而後,一個黑影倏地來到了他的身旁。

「他是什麼時候到霄雲縣來的?」看著慕天璇方才離去的那條小徑,上官雲淡淡問道。

「二年前與他身旁的四名侍妻一同來到霄雲縣。」

「四名?」上官雲低下頭用手輕撫著手上的玉斑指,眉心微微一皺。

因為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猶然記得上回磋到他時,他身旁只有三名侍妻。

「是的,四名。據屬下所知,此四名侍妻名為春泥,夏實、秋瑟,冬雪。夏實原是北沙國東郊府青樓中人,五年前為慕天璇所救並為其贖身;秋瑟原是北沙國叛將李將軍私生女,四年前出逃途中為慕天璇所救後改名秋瑟;冬雪則原是南林國沙瓦鎮一名大戶人家愛虐禁臠,同樣是四年前為慕天璇所救,而春泥因長年臥病在床,所以極少出現于外人眼前,背景至今尚無法得知。」

「他呢?」上官雲端起茶碗,若有所思地端祥著上頭的圖案。

「只知最早是由南林國山城縣因李家冤獄一案一戰成名,成名前事跡不祥。」

第3章(2)

李家?

山城縣?

嗯!北沙國、南林國,東郊府、山城縣……這跨度夠大的啊!幾乎等于把北沙國跟南林國都走一遍了。

「除了訟師外,他還做些什麼營生?」沉吟了一會兒後,上官雲又問。

「在城東開了幾間鋪子,全是掙錢的行當,交由夏實一手管理。」

「交友狀況?」

在上官雲與黑衣人一來一往的問答中,竹閣外的天幕更顯深沉,而隨著月影的乍隱乍現,上官雲的眼眸也是那樣的明暗不定。

「盡快查清他的所有背景。」待黑衣人將所知一一交代完畢後,上官雲終于起身向竹閣外走去,「特別是春泥的來歷,以及他與那名死囚的關系。」

「是。」

一個人靜靜地走入竹林之中,上官雲仰頭望月,任思緒如同身旁的竹葉一般四處飄飛,而眼眸中有股再掩飾不住的情緒涌動。

終于找到了……

七年了,他終于找到了那令他魂縈夢系的綠玉墜,在他不等待的等待中,以這種出人意表的方式,出現在他最不存在冀望的地方。

可真想不到,那綠玉墜如今的主人竟是這名男子,這名看似狡詐、權謀、長袖善舞、能言善辯,卻又有著神秘過去的男子。

但他究竟是如何得到那塊綠玉墜的?

是強搶、豪奪、欺瞞、拐騙,抑或是「某人」心甘情願地交付至他手上?

會知道的,終有一天,他一定會知道的……

就在那同一個夜晚,明明夜已深,但慕府里卻有三名女子坐在內花園之中,兩名女子各奏絲弦,另一名女子則仰頭望月──

女子身著一襲淡粉色長裙,鵝蛋般的白皙小臉絕美而又精巧,輕輕扇動著的長長睫毛下,有雙圓潤而又澄澈的眸子,微微開啟的紅唇,迷人而又晶潤,略顯慵懶的神情中,似乎帶著點淡淡的期待。

她,是回復了女容的慕天璇,徹夜不睡等待著的,不是別人,而是至衙門打探消息的冬雪。

正當慕天璇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之時,突然遠遠听到一陣瘋狂的腳步聲朝著花園直奔而來。

「一定是冬雪那丫頭。」听著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秋瑟不禁搖頭,「真不知道她哪來的精力,都大半夜了,還這麼橫沖直撞的不嫌累……」

丙然,秋瑟的話才剛落下,冬雪便人未到、聲先到──

「天璇姊,你猜我在騷老爺那兒遇著誰了?」

「那個當鋪掌櫃?」慕天璇放下茶碗,微微想了想後,微笑地看著在自己身前急停的冬雪。

之所以如此猜測,是因為慕天璇一直沒有忘記那日上官雲看到那名死囚時,眼底一閃而逝的那抹復雜眼神。

「天璇姊,你還真是神了啊……」一邊拿起夏實的茶碗往口中猛灌,冬雪一邊贊佩不已地嘖嘖稱奇著,「沒錯,就是那個棺材板臉!」

「一個當鋪掌櫃到衙門里去做什麼?」秋瑟皺起眉,低聲喃喃。

「難不成也跟那名死囚有關?」夏實雖看似平靜,可蛾眉也有些微蹙,「不過,他為什麼也要管這槽子事兒呢?」

「先不論那棺材板臉是到騷老爺那兒做什麼去的,可我看騷老爺對他那副必恭必敬的模樣,居然就像平時對天璇姊的那副鳥樣一樣!」又喝了一碗茶後,冬雪連珠炮似的繼續說道︰「估計他一定也有什麼把柄被那棺材板臉揣在手中了!」

「全霄雲縣的人都知道,為了錢、為了你,你那騷老爺連祖宗都可以賣了,必恭必敬算什麼!」夏實故意打了個呵欠,露出一副太陽底下沒新鮮事般的無聊神情。

「夏實,什麼叫‘你’那騷老爺?又什麼叫為了你?」听到夏實的話後,冬雪的小臉一紅,哇啦啦地叫嚷起來,「他關我什麼事了?」

「要不關你事,你們倆大半夜老喝茶是為什麼啊?總不會是為了討論霄雲縣的縣政大事吧!」看著冬雪害臊的模樣,夏實更是故意端起茶碗,涼涼說道︰「真不明白,這世上男人那樣多,你怎麼偏就看上了個最沒出息的!」

「天璇姊,你看夏實啦!」冬雪紅著臉、跺著腳,求救似的望向慕天璇。

「冬雪,你打听到什麼事了嗎?」當然明白冬雪的小女兒心事,因此慕天璇微笑地將話題轉移。

「當然,有我冬雪出場,那騷老爺自然是手到擒來啊!」松了一口氣後,向來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冬雪得意渾渾地將自己在騷老爺那兒看到的檔,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哪!都听好了,那死囚的卷宗是這麼寫的─」

「宇文龍,男,南林國泯清府人,二十八歲,于去年臘月初八夜晚戌時企圖奸污沙溪府東州縣許家牧場千金許嫣,遭許女長兄許文成發現後,竟以隨身之斧大砍許文成十八斧,並棄尸潛連。潛逃三日後子大林山遭逮,公堂之上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畫押簽結。察此人自小口不能言,境遇堪憐,然其心可議、其行可誅,具文如上,轉南林國泯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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