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君子 第22頁

「世間女子,我獨獨只問你一人。」

「你……」听看上官雲那句恍若來自靈魂最深處的心語,慕天璇再忍不住地緩緩抬起眼,望著上官雲那熾熱又誠摯的眸子,澀羞地將櫻唇輕抵在他的下顎上,「不疼了……」

也罷,無論他的心底想著誰,他如今的眼中,至少有她……

在夜風中、在星空下,這曾經如此寂寞的竹閣中如今充滿了溫柔似水的撫觸、熱情如火的愛戀、次次直達靈魂的貫穿,以及最後的驚天快感與許久未曾褪去的愛戀纏綿……

「麻煩你……送我回去……」當一切都結束後,當身子再不感到任何苦痛時,慕天璇疲憊至極地緩緩闔上眼眸,「謝謝你……」

她竟對他說謝謝?竟對他說謝謝……

「你變了……」望著在自己多次佔有下已然昏厥的慕天璇,上官雲再忍不住輕撫著她的發梢,凝望著她的小臉,而眼中,有著抑制不住的酸澀,「變得這樣堅強、這樣慈悲、這樣勇敢……」

如何能不憐她?如何能不心疼她?如何能不……愛戀她。

是的,上官雲便是那名死囚,那名一直為自己因過去個性的沖動,而造成的那差一點無法彌補的過錯而深刻懊悔著的死囚。

所以自重生後,他總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沖動個性,但如今他才明白,只要有她在,他永遠無法克制得位。

二十歲以前,他叛逆、莽撞、沒有是非,自恃著一身武功與膽識,領著一幫紈垮子弟四處胡作非為,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糜亂生活。

他身旁永遠聚著一群酒肉朋友,他的身旁永遠不缺美人、醇酒、金錢及謊言。

但在父親死後,被同伴設計奪去所有家產,誣陷入死牢,並在牢中得知重病母親聞訊後只剩一息尚存時,他萬念俱灰,徹底心死,心中除了悔恨,再無其他──直到遇見了她。

她就像天上的一朵彩雲,那樣高貴、美麗,那樣遙不可及。

所以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何她竟會出現在那死牢中,而且還要下嫁給他,救他這名本早已定罪的死囚。

當在喜房中見到她那驚恐的神色,望著她那絕望的眼眸,他終于明白了,明白她也只是一個受害者,一個比他更無助的受害者……

但她的意外出現,讓他終有機會見到娘親最後一面,並在娘親臨死前取得諒解,讓娘桌得以含笑而終。

雖是意外,可他依然感激她,感激她這個其實有些倔強、任性、卻其實心地良善,而且一身孤零的落難女子。

盡避兩人語言無法相通,更知道她害怕著他、厭惡著他,甚至,看不起他,所以非在行路時,他總是離得她遠遠的,默默做著該做的事,然後無時無刻悄悄盯視著她,怕她尋短。

因此他知道,在她以為他睡熟之時,她總會悄悄來至他的身旁,為他抖理身上的傷口,悄悄為火堆添上新柴,甚至在糧食不夠時,故意耍性子不吃,只為將食物,留給他……

明白她的苦、她的恨與她的不甘,所以他放任她所有的無理取鬧,只求在那時,她心中的苦,可以稍稍有所宣泄。

她是個真正的千金之軀,在他生命中,原本永遠沒有機會踫到的天上雲霓,因此在那一日,在暴水中,當望見她死握住他,怎麼也不肯放開的手已血流如注時,他才會主動掙開她,然後將原本便屬于她的東西全還給她──除了那塊綠玉墜……

可上天,卻又第三次開了他一個玩笑,在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與天上的娘親相聚之時,又讓他存活了下來。

存活下來的他,被一隊差去前線的北沙國戰士救了起來,並開始在軍中擔任燒水、煮飯、撿柴火等雜事小差,且在身體痊愈後,成為軍士中的一名。

發誓再不辜負上天之德的他,閑瑕之余總努力學習著,特別是有關南林國的一切。而戰事開始時,他總是第一個努力向前沖去、奮勇殺敵之人,因為他明白,只有勝利,他才能活下來,也才能有機會離開這里,去找尋孤苦無依的她,並為像他自己這般經歷的人做更多的事……

軍階,愈升愈高,當戰爭終于勝利後,他已成了副將,也就在那時,他才知道,那愛與他一同廝混,沒事一起學習、抬枉,並和他一起由小兵升至副將,且曾在戰場上被他死扛回來的易容癖男子,竟是北沙國太子!

班師回朝後,太子只丟給了他一句話──自己決定想做什麼官。

不需要高官,也不需厚祿的他,選擇了成為北沙國駐南林國巡使,在去到開雲府了解了慕相爺府中所發生的事實真相後,開始在南林國中四處找尋慕天璇。

但遍尋不得的他,最後決定落腳于霄雲縣,這個南林國與北沙國混居的縣府。

因為在他的心底,總有一絲希冀,或許,如果有一天,她也想到了他,想到北沙國去,她會途經這里……

可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真的在這里,並成為了一名如此堅強、溫柔、執著、自信的慧黠女子。

但為何不?她本就是開雲第一才女啊……

可他,卻不敢認她,特別在他明了她已有夫君之後。

所以他只能悄悄地凝望著她、幫著她、護著她,不動聲色地苦苦愛戀著她……

而今日他的所作所為,雖說是為了救她于水火之中,但他知道,這其中終究參雜著他的個人私欲!

因此待明日,當她知曉一切後,或許她會連他的面都不願再見……

到那時,他該如何自處?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第10章(1)

「人證、物證以及宇文龍的不在場證明俱已呈上,相信君子堂上的諸位早已審議過其真偽,在此我便不再贅述了。」

君子堂最終審議的那日,堂上的慕天璇依然穿著男裝侃侃而談,可她的臉上,沒有了那張人皮面具。

「此案其實並不復雜,只是一名有身分、有勢力但心懷狡詐之人,在慕人美色不得後所犯下奸殺案件。案發之後,為月兌己罪,他不僅悄悄找了一位樸實且曾受過自己滴水之恩的老者,在輕報罪責及案事後,讓老者說服他的兒子前去頂罪,更在其後,以財勢疏通上下,編造偽證,並在怕宇文龍知曉事實真相後翻供,便將老者拘禁,迫使宇文龍就範。」

「那幕後的真凶及涉案者……」此時,旁听的一名北沙國官員嚴肅地問道。

「這部分本是隸屬北沙國管轄,在下無權,也不該過問。」慕天璇說著、說著,突然眨了眨眼,「但若北沙國願意給宇文父子一個機會,在下倒是不介意將個人因意外而湊巧得知的部分,全部交由北沙國的主事大人參閱。」

听著慕天璇那明明跟過往一樣狡滑、三不沾的說法,公堂上本該有人要說話的,可望著她絕美小臉上的那抹俏皮,眾人一時間竟全看得有些呆了。

「慕先生……」張老太傅又好笑又好氣地對眾人的反應搖搖頭後,望向慕天璇,「在這個毫不存在疑念的結果宣告前,不知老朽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張太傅請說。」慕天璇對張老太傅輕輕一欠身。

「以你一介女子,更與此人、此案無所瓜葛,卻為何願為宇文龍如此盡心盡力?」張老太傅緩緩道出了他自己,以及許多人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

「因為我曾有一位遭陷的爹爹,更有一名蒙冤的死囚夫君……」回首前塵往事,慕天璇笑得那樣雲淡風清,「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含冤莫白的至大痛苦與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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