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歌(下) 第8頁

但他不能心軟,他想變得更加強大……為了保護對他而言重要的人,他必須要更加強大才可以……當年,就是因為他不過是個孩子,一個弱小到沒有絲毫能力的孩子,他才不能保護他的爹娘,以及姐姐……

所以他不能心軟,他不能。

這一刻,藏澈咬緊了根本未曾松過的牙關,昏昏沉沉之中,仿佛聞見了一絲茉莉花香,清冽的甜美氣味,教他不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張白淨的嬌顏,那靈動的嗔與笑。

一瞬的心旌神動,就像是極度痛苦之中,滲進了一縷甜美的甘泉,教他再不能堅強地克制住隱藏在自己內心的脆弱,沙啞的嗓音,分不清楚是喉嚨腫痛還是哽咽,在一片包圍的黑暗之中,他仿佛看見了他爹與娘的身影,他爹還是如同他兒時般慈祥溫和,他娘一如記憶中秀麗溫婉。

看見他們轉身要走,他忍不住開始呼喊,想要挽留他們。

「爹,娘……別走,澈兒已經長大了,已經有能力可以保護你們了……你們相信我,別擔心,兒子這次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所以,你們別留下我一個人,爹,娘,晴姐姐,不要離開……我可以保護你們,澈兒已經可以了……相信我,你們信我……」

往事一幕幕,如潮水洶涌,教他幾乎快要窒息。

自從讓‘至誠齋’被官府查封,讓藏良根一家都得到應有的報應,讓蕭興成為他當初的錯誤決定付出代價,從那一天之後,他夜里總會做夢,把過去的往事,想起一次又一次。

那年的他才七歲,他的晴姐姐總以為他當初年紀小,什麼都還不懂,卻不知道他記得一清二楚,爹親死前的哀痛與掙扎,娘親在彌留之際,任他怎麼喊娘,都得不到回應,他都記得……

記得當年雷宸飛來到桃花湖畔的‘花舍客棧’,他是如此巧妙開口,把當初姐姐想要趕走的人留下來。

當年的他,其實不是那麼清楚那個男人是間接害死他爹娘的人,只是直覺這個人可以幫助他們姐弟,幫他得到想要的東西。

起初懵懂,後來他也知道了,當年晴姐姐嫁給雷宸飛,卻把他留在湖畔的‘花舍客棧’,是不想將他扯進復仇的渾水里。

然而,他最終還是成為雷宸飛掐住姐姐的七寸之地;他也知道,當年祥清叔幾次來回京城與‘花舍客棧’,表面上是代替姐姐照顧他,為他送東西,實際上,是在替主子辦事,當作是監視他的眼線。

他都知道,卻故作天真,反過來利用祥清叔對他的好,讓這位長輩提供諸多幫忙,讓他得以學習成長茁壯。

只是,就算所有的事情,在他的心里都是清楚而明朗的,每一晚,在漆黑的夜里,與陳嫂他們道過夜安之後,回到他自個兒的房里,他會開始忍不住想爹,想爹,想晴姐姐,想不願自己一個人孤單。

在每一個蜷裹在被褥里,強迫自己快點入睡的夜晚,他總想,如果自己可以快點長大,可以保護得了自己的親人,是不是一切結果就可以改變?

最後,在忍耐蟄伏了那麼多年,終于養出一雙強大的羽翼,可以保護對他而言重要的人時,卻在沉靜下來細思的時候,才像是驀然驚覺般,想起了他已經沒有爹娘,晴姐姐已經有雷宸飛可以倚靠,眉兒天生像她爹一樣,除了手腳笨些,其他方面,根本不需要他來保護。

那一瞬間,他悵然若失。

在那個時候,他巧遇了以前家里的老帳房,知道了藏良根拖住不還他爹五千兩,是最後壓垮茶莊的一根稻草,他才終于知道,為什麼當年他爹在病重時,總是苦澀的強顏歡笑,因為當年太信任這個兄弟,借出這五千兩時,竟然連書契都讓省了,卻沒料到自己看錯了人!

老帳房說他爹甚至于去求過藏良根,說他有兒女要養,兒子更是年紀還小,說什麼都要親自看著長大……在听完老帳房說的話之後,藏澈已經在心里決定,要讓藏良根得到應該的報應,一個令他十分滿意的報應。

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在給‘至誠齋’應有的打擊之後,他並沒有覺得歡喜?或許,是因為他終究還是失去了,沒了藏良根,沒了‘至誠齋’,他也不可能是原來的那個應該能夠被親爹看著長大的孩子!

一重又一重的夢魘,如浪潮般襲卷而來,讓藏澈在昏昏沉沉之際,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之間的界線,原本只是微燒的體溫,開始變得如火般熱燙,他感到無力,不能掙扎,仿佛被繭裹在地獄的最深處,煎熬地燙著……

就在迷蒙之間,他感覺有一只微涼的手,撫過他的額頭,讓他忍不住想要依偎過去,貪圖更多令他舒服的沁涼柔軟。

「我信你,信你……」

藏澈不知道那兩句話,究竟是他以耳朵听到,又或者根本就是直接在他的腦海里浮現,他在這一刻,仿佛又聞見了茉莉花香,那一縷香,仿佛黑暗之中的一道光亮,讓他想要伸出手,緊緊地握住。

但他動不了……越是心急,身軀的沉重感就越加明顯,他想要開口喊叫,喉嚨卻仿佛已經被烈火燒成了焦灰,就連疼痛都麻木了。

驀然,他整個人被一雙比起自己縴細了不少的手臂給抱住,他的頭枕在女子柔軟的胸前,他可以感覺到薄薄的衣衫之下,透出了女子特有的芳馥,以及更加明顯濃郁的茉莉花香。

一卉能薰一室香,炎天猶覺玉肌涼……

在昏沉之中,他仿佛又重見到那一日春光明媚的金陵,想起了被他抱在懷里,縴細輕盈,卻因為緊張而僵硬的女子嬌軀,一瞬間,他的心不可思議地柔軟起來,就連因為痛苦而緊繃的長軀,都漸漸地放松下來。

元潤玉可以感覺到懷里的男人不再像剛才一樣難受煎熬,忍不住咧開一抹寬心的微笑,縴手撫過他鬢旁微微汗濕的黑發。

能出汗就好,出了汗,他身上出的熱就退得快;姬叔叔說過,只要能夠出得了汗,就代表解毒丹藥已經發揮作用,接下來就只等藏澈自己清醒,不必再擔心蛇毒在體內擴散的危險了。

第3章(2)

在一天一夜的看照之後,終于能見到他逐漸好轉的現象,讓她忍不住滿心的喜悅,只是想到明天她終于可以放心離開,卻又立刻覺得不舍。

她低頭輕吻他的額頭,以及他高挺的鼻梁,最後看著他略顯單薄的嘴唇,臉紅心跳,卻是吻不下去。

只是,依稀之間,她不知道哪里來的瘋狂想法,想她或許知道那張男性薄唇吻起來的觸感與味道……

元潤玉沒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放開他想要起身再去以泡了雄黃、丁香以及細辛的解毒湯水,擰一把濕巾子為他擦拭。

然而,她的雙手才松開,就被他給反過來壓住,男子硬實的身軀,粗暴的動作磕得她渾身生疼,她推了推他,臉紅地發現他抵在她大腿上的男人分身明顯的勃硬,以為又是他要小解的正常生理現象,雙手更用力地推了推他,嗓音困難地說道︰「我去喊人進來,你放開……」

說完之後,她對自己沒轍地嘆了口氣,想姬叔叔說過他中了蛇毒之後,五感都會比平時麻痹,甚至于短暫失去功用,她這麼好聲好氣跟他說,說不定他根本就听不見。

就在她想要再多加幾分力道,把他給推倒回床上時,終于察覺了與前幾次不太相似之處,她微微地吃了一驚,再抬眸時,看見他在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只是有點發直的眼神,與平時的精明銳利不同,他一掌按住了她一邊大腿外側,以她柔女敕的大腿內側蹭著越來越火燙的男人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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