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今天她家的鳳爹,不像鳳爹!
棒日。
今兒個一整天,鳳熾擺月兌不了古怪的感覺涌上心頭,從一大清早,就陸續有部屬到「鳳鳴院」來見他。
第一個是陶朱爺。
「炎爺,你說這兩顆桃子真的是西王母的仙桃嗎?」老人家端著一只盒子,里頭擺著兩顆不太起眼的桃子,一臉害怕受傷害的期待。
鳳熾看著那兩顆桃子,注視久久不語。
「我知道!我知道!炎爺昨天給我這仙桃的時候說過,千萬不能聲張,不過,如果確定這是仙桃,我想送一顆去京城給唐家的老爺子,他的年歲比我高,他是我的好棋友,我想跟他一起多活幾歲。」
「你有這份心,這盒里的桃子是否真的仙桃,有差別嗎?」最後,鳳熾決定笑著顧左右而言他,心里疑惑他什麼時候給了陶朱爺這兩顆桃子?!
「對對對,炎爺說得對,心意最重要,既然炎爺說是仙桃,那就是仙桃,我趕緊讓人送到京城去。」
最後,陶朱爺笑呵呵地捧著桃子離開,但他前腳才剛走不久,第二個訪客就到了,不,是第二群訪客才對。
來見他的人是幾位負責調度鳳家大江南北上萬艘海船與河船的管事,在他們的臉上都是興奮而激動的笑容。
沒由來地,看見他們那過分燦爛的笑臉,鳳熾的心有點涼涼的。
「‘興蘭’!炎爺不愧是炎爺,竟然挑中‘興蘭’這個地方,那里可是天然良港,雖然距離京城位置是更遠了,不過,反而離東南海域的主要航線更近,只要再開通一段運河道,貨從‘興蘭’下船,就可以立刻往江南和京城華北地方送過去,眼下‘刺桐’淤沙的狀況雖然還過得去,但船把頭們都知道,經此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鳳熾坐在首位,听著幾位管事說得激昂,心真是涼涼的。
讓他心里發涼的,當然不是他們說起「興蘭」的事,其實,他從黃泉歸來,帶了一段他前世身為海梟的記憶,就一直在尋思把主力根據地逐步遷往「興蘭」,因為他知道,比起「刺桐」的地域形勢,「興蘭」位于三江之沖,月復地極大,城下的珠江甚為遼闊,有「小海」之稱,這幾年來,鳳家有幾支船隊也以「興蘭」為進出的根據地,但終究還是將主力放在第一大港的「刺桐」,畢竟這里才是鳳家最原來的發達之地。
讓鳳熾心里半泛涼的,是他才剛從「百花谷」回「刺桐」不久,才正打算派人到「興蘭」去做部署,根本沒打算那麼快就公開心里的想法,而讓他感到最可怕的地方,是他竟然對他們一口咬定,百年後,「興蘭」的盛況會勝過「刺桐」,這一點,他是哪來的自信?!
他不動聲色,含笑道︰「既然你們都認為‘興蘭’是個可以取代‘刺桐’的好地方,那我就下令派弟兄過去,好提早做部署,我想就讓鳳官過去代我發落,你們覺得如何?」
幾個人面面相覷,總覺得他們炎爺今天客氣得有點異乎尋常,「那自然再好不過,不過,炎爺,你到底是怎麼想出要以‘興蘭’取代‘刺桐’的想法?還斷言在百年之後,‘興蘭’絕對會比‘刺桐’還要來得昌盛繁華,炎爺可以告訴我們理由嗎?」
「理由?」原來會好奇這「未卜先知」的來由,不只是他自己而已嗎?鳳熾勾深唇畔的笑痕,決定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消化,他伸手按住了額邊,「今天我有些犯頭疼,改日再對你們說明吧!」
「是是是,那炎爺先歇著吧!我們改日再來。」幾位管事不敢再多打擾,連忙告辭離去。
見眾人離去,鳳熾放開了揉著額頭的手,暗吁了口氣,眸光在一瞬間變得深沉而敏睿,他開始從陶朱爺捧來的仙桃想起,然後是百年之後「興蘭」取代「刺桐」的預言,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暗鳴生,你不會吧?!
這一瞬間,鳳熾感覺就像有東西梗住了喉嚨,好半晌喘不過氣,而就在這時,他的第三批……不,是第三個訪客來到,是個小客人。
「鳳爹!鳳爹!」鳳彼舞一邊揚著手里的白紙,一邊跑進來。
「舞兒,你要做什麼?」
「幫我變兔子,這次我要兩只,我一只,一只給彼歌。」她趴在親爹的大腿上,笑咪咪地說道。
「你想要我用什麼變兔子給你?」
「用這張白紙啊!」她晃了晃手里的白紙。
「我什麼時候學會變兔子了?」
「我也不知道。」鳳彼舞笑著搖頭,再次舉高手里的白紙,「快幫我變兔子,就這樣用水淋一下,紙就變兔子了。」
鳳彼舞比手畫腳,作勢用一缽水淋紙,很好心地提醒親爹制作方法,希望可以勾起他「老人家」的回憶。
「既然你知道用水淋就可以,你為什麼不自己做做看?」
「我淋過啦!可是紙淋過水就破掉,不會變兔子。」她扯了扯親爹的袍袖,催促著,「快點啦!鳳爹,彼歌在等我抱兔子回去給他,我跟他說鳳爹會變兔子,他不相信,我要證明給他看。」
「我不會。」
「不會?」
「不會。」
「鳳爹真的不會變兔子?」
「真的不會。」
「不騙人?」小女娃漂亮的眼眉因失望而垂下,「我好不容易才覺得鳳爹竟然會變兔子,有一點點厲害說……」
鳳熾持住微笑,不能否認也無法否認,他不能怪女兒將自己看輕,畢竟他跟兩個孩子相遇之時,是他鳳熾這輩子最落魄狼狽的時候,對于彼舞而言,擁有上萬船隊,經商版圖遍及天下,根本就沒什麼了不起。
所以,在她的心目中,他這位鳳爹的地位遠遠、遠遠、遠遠不及秦震這位震爹之萬一,對于這一點,他在心里說服了自己好久,到最近才能釋懷。
只是,當他听見女兒說出心里話時,胸口還是有一點刺痛。
好吧!說到底,他還是有點介意,就一點……他在心里很用力說服自己,就真的還有只有一點點介意而已。
「那我要怎麼告訴彼歌說鳳爹不會變兔子了?他一定會覺得我在騙他,但是昨天你真的變了一只兔子給我啊!」
「舞兒是想說實話,還是想要彼歌覺得你沒有騙他呢?」他笑著拍拍女兒軟女敕的小臉蛋。
「我不要彼歌覺得我是騙子,這樣以後我說話他不相信怎麼辦?」
「那你先出去玩,讓我替你想辦法,你就跟彼歌說,今天要變兩只兔子會比較吃力,需要比較久的時間,兩刻鐘後,你回來我這里領兔子。」
「鳳爹不會變兔子,哪來的兔子?」
「我自有辦法。」
「可是鳳爹,既然你不會變兔子,那為什麼昨天變得出來?」
「因為……昨天的鳳爹不是鳳爹。」
他略微遲疑,就怕這說法嚇到孩子。
「對啊!舞兒也覺得昨天的鳳爹不像鳳爹。」鳳彼舞沒發現自己話才說完,親爹的臉色已經刷白了一半,「但鳳爹說自己是鳳爹,舞兒也只好覺得說自己是鳳爹的鳳爹是鳳爹。」
「舞兒,你‘鳳爹的鳳爹’再說下去,鳳爹我的頭真的要痛了!」不,是已經開始痛了,鳳熾深吸了口氣,很勉強才能撐住臉上的微笑,「快出去,不然我會沒辦法幫你想辦法弄兩只兔子過來。」
「那鳳爹要快點想辦法喔!舞兒等一下就找彼歌一起過來抱兔子。」鳳彼舞跑跑跳跳到了門口,然停住腳步,轉身回頭,「鳳爹,舞兒覺得你還是快點去跟‘涼涼’對不起比較好喔!昨天說自己是鳳爹但不像是鳳爹的鳳爹把‘涼涼’弄得很生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