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去砍了那個婬賊王八蛋!」
蘇小刀嚇了一大跳,死命拉住案親的鐵臂。「阿爸你瘋啦?沒事兒干嘛去砍大將軍?而且他不講道義說走就走,要砍也該是由我砍才對呀,您湊什麼熱鬧?」
「他調戲俺閨女兒,難道還要俺裝死啊?」蘇鐵頭吼聲如雷。
「誰跟你說他調戲我了?」她氣呼呼地叉腰大喊。
「他不是叫你鋪床疊被嗎?」蘇鐵頭也怒不可遏。
蘇小刀一怔,小臉蛋沒來由一紅,反過來急急替他辯白澄清。「我是大將軍貼身親兵,這些活兒不是我來做,難道叫大將軍自己做嗎?」
「可你是個姑娘家呀,他叫你做這些活兒就是心懷不軌,對你有企圖!」蘇鐵頭理直氣壯地道。
不得不說在一陣混亂間,蘇鐵頭還是瞎貓踫上死耗子地一語中的了。
她心一跳,隨即矢口否認。「才不是!大將軍才不是那種人!」
「閨女兒……你、你……」蘇鐵頭大受打擊地哆嗦了起來。
這就叫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就不要阿爸了嗎?
他捧在掌心細細呵疼了十六年的小寶貝,原來也長到恨嫁的年紀了嗎?
「阿爸?」蘇小刀有些不安地踮高腳尖模模他的額頭,怎麼冰涼涼地一頭冷汗?
「閨女兒,你……你真的很喜歡大將軍嗎?」蘇鐵頭眼圈兒漸漸地濕了。
「我什麼?」她聞言下巴險險掉下,臉蛋兒卻是炸紅了起來。
「如果俺的寶貝女兒真喜歡的話,阿爸就是搶也把他搶回來給你。」蘇鐵頭淚汪汪地說著,又咬牙切齒面目猙獰了起來。
「就算他是俺的頂頭上上上司,也休想逃出俺的手掌心!」
情節一下子跳太快,蘇小刀完全反應不及,只能傻傻回望。
「只要俺的乖女兒喜歡,俺什麼都成全,什麼都答應,就是閨女兒,你千萬不能不要阿爸啊,嗚嗚嗚……」蘇鐵頭緊緊環住寶貝女兒,嚎啕大哭。
「阿、阿爸您別哭啊,小刀怎麼會不要阿爸呢?乖了乖了,咱不哭不哭啊!」
蘇小刀顧不得分辨心底沒來由塞得亂糟糟的是什麼,已經先被自家鐵漢阿爸哭得心都揪成了一團,急急忙忙拍著他寬厚的背,好言好語哄慰著。
這無比突兀又溫馨的一幕,害得端著鍋四物雞準備幫小姐好好補一補的阿花嬸尷尬地站在灶房門口,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這這是又怎麼了?
第6章(2)
大將軍這一去便是十天半個月的沒回來,蘇小刀為此還特意去央了長孫先生給她瞧一瞧西境大輿圖,計算了一下自西境大營往邊疆來往的路途約莫得走上幾天幾夜,扣除了之後就是剿匪順利與否的預想時日了。
「來回快馬急趕也得八天,那現在也應該和馬賊對上?要不就是打完馬賊了吧?」她只小手托腮,神思有些恍惚,盯著大帳那只大沙盤發呆。
「也不知打得怎麼樣了?大將軍平常那副吊兒郎當樣,也不知道能行不能行……哎,真討厭,要是當初我也去就好了,現下就不用在這兒心急火燎地胡思亂想,替他窮操心了。」
思緒一片紊亂間,腦中驀然浮現那日阿爸對她哭哭啼啼說的那一番胡話,她心下一緊,臉蛋又漲紅了,也不知是給羞的還是氣的?
阿爸是一時給急傻了吧?怎麼就胡亂替她和大將軍湊成對兒呢?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她豈不是被人扣上「挾職務之便,以權謀私,行貪圖上官美色之實」的罪名,是會給人戳脊梁骨的。
「阿爸真是擔心過頭了。」她捧著腦袋瓜一陣亂甩,努力恢復鎮定。「想我好兒郎不去報效國家還談什麼兒女私情的,戎俗了!」
蘇小刀自動自發地忽略心口那莫名隱隱蠢動的什麼。
至于臉紅——給氣的不行啊?
大帳外驀然起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她心一緊,仿佛預感到什麼似地急忙起身往外張望去。
「大妹子!」猛九忽地掀開帳幕,面色凝重。「爺率軍剿滅了馬賊,卻不小心遭流箭射中胸口,現下已經被護送回城內的定西大將軍府,你是爺的貼身親兵,立刻速速前往護衛!」
「他、他受傷了?」蘇小刀臉色瞬間刷白,二話不說就往外沖。「我這就去!」
在策馬急趕回西境城的途中,冷涼的秋風刮過她的頭面,她卻絲毫察覺不出半分疼痛,滿心滿腦都是大將軍胸口中箭身受重傷的消息。
「可惡!不是說功夫多厲害又多厲害嗎?還說什麼十幾歲就領兵打遍天下無敵手,是不是都吹牛皮吹出來的?還耍帥不肯帶我這個貼身親兵去剿馬賊,現在受傷了就很好看嗎?」
她眼楮被風吹得刺痛,隱泛水光,嘴上卻是破口大罵,氣呼呼怒騰騰地半點不饒人。
馬兒撒蹄狂奔,她一路疾奔進了城門,而後氣勢洶洶地停在高大巍峨的定西大將軍府門前,一躍而下就要往里沖,卻被人攔住了。
「什麼人?竟敢擅闖大將軍府!」煞氣沖天的阮府親兵大喝一聲。
「我是大將軍的貼身親兵,是來護衛大將軍的!」她吼得比他還大聲。
那名高壯剽悍的親兵一怔,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方才開口問道︰「姑娘姓蘇?」
「對,我姓蘇……你怎麼知道?」
那阮府親兵煞氣騰騰的黑臉立時變得滿面憂傷。「原來是大妹子……呃,是爺親指的貼身親兵蘇將官,里面請里面請?現正在東翼的‘隨心園’治傷,大夫說這次箭傷十分厲害,中的正是胸肋處,險些就剌進心髒,還說一定得好好護理養傷,否則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啦。」
……是說你個守門護衛光天化日就叨叨不絕地說起關乎大將軍受傷一事真的好嗎?
不過向來只听字面解釋、很少研究弦外之音的蘇小刀一听「正中胸肋」、「險刺心髒」、「好好養傷」、「大羅金仙難救」……等等幾個關鍵字後,不禁臉色大變。
眼底又冒出了陌生的水氣,她胡亂用袖子抹了一把,拱手抱拳道︰「多謝這位大哥相告,我這就進去保護大將軍。」
「請,請。」那名親兵不忘大著嗓門朝里頭嚷了一句︰「胡管家,蘇將官來了!」
接著一個比阮府親兵還要壯碩三分的中年人氣勢恢宏地大步出現,在瞥見嬌小秀氣的蘇小刀時,不禁一愣。
「蘇將官?」
「是!」她立正站好,揚聲應和。
胡管家揉了揉被震得隱隱作疼的耳朵,喃喃道︰「靜若處子,吼聲如雷,果然是爺說的那樣……咳,蘇將官請隨我這邊來。」
「大將軍現在人是清醒的嗎?有高燒嗎?傷口深不深?腦子沒有燒胡涂吧?」蘇小刀全無心思欣賞一路行來的大將軍府景致,跟個娘們似地叨碎追問。
「爺……呃,不大好。」胡管家保守地回答。
她臉色又是一陣白,心下越發揣揣不安。
沒事沒事,只要人沒死,就算缺胳臂斷腿的,只要能撿回一條命就好。
蘇小刀嘴里念念有辭,听在乃是暗衛出身的胡總管靈敏雙耳里,真是滋味復雜。
大少爺的眼光真……好。
穿過重重庭台樓閣,胡總管終于把她帶到了一座飄散出濃濃藥味的典雅園門前。
「爺就在里頭,剛剛喝了藥睡著了,蘇將官進去時請放緩腳步,小點聲,莫吵醒了他。」胡總管叮嚀。
「是。」蘇小刀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小心地舉步跨過門檻,躡手躡腳地接近那個靜靜躺在紅木拔步床上的沉睡身影。
她怔怔地站在床邊,心底莫名亂絮如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