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右胸前的那道深入骨髓的舊傷口,是一道再入肉幾分就會要了他的命的傷口,看樣子,看那愈合的程度估計也有十年左右了,可他的年紀不過雙十,推算下,當年不過半大不小,到底是誰會對一個十歲的孩子如此的心狠手辣?
不僅如此,除了這些,他身上還有好幾道深刻的爪痕,像是被什麼野獸抓過似的。
左肩上更有一處被深度燒傷過的痕跡,肉都焦黑干枯了,硬得沒有一線生機,像是刻意要掩藏什麼似的……
所以,這家伙到底是誰?
火狐皮裘雖保暖,卻礙著她的動作,于是隨手把火狐皮裘丟到床上去,她輕輕地為他把紗布纏回去,轉身換洗了一下香帕,正要為他處理臉上的傷口,卻意外地看到一雙寫滿了疑惑與打量的黑眸正目不轉楮地瞪著自己看。
「你是誰?」
迷糊的視線之中,只見一個模糊的白影在晃動,他努力地眯了眯眼,試圖看清楚那人什麼長相,然而,香帕瞬時丟到了他的臉上。才意外著要拉開那濕熱的香帕,睨兒手間的五根銀針已經飛出,正中他身上的幾大穴位。
疼痛霎時尖銳了整個腦袋!叫囂著身上每一寸的神經!
動作停下,他疼得失去了意識。
而那邊,滿意地看著他再次昏睡過去,睨兒這才慢吞吞地走過去,拿掉覆在他臉上的香帕,小心地為他清理傷口。只是,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臉上的邋遢須根很礙眼!
唇邊,突然浮現出一抹深笑。
第1章(2)
她從腰間抽出一個做工十分精致的小皮袋,攤開第一層,里面盡是些銀針,再攤開,小小的指頭游移在那些尺寸不一的大小銀器之上,突然頓住,抽出一塊小巧的刀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著那道即使在昏睡中依然很不甘心地皺緊了的眉,她竟心情大好地哼起了有點跑調的曲子來。
就在這時,厚重的簾子又被掀開,那名親切的大嫂走進來,帶著滿臉的歉意。
「姑娘,我家殺千刀的剛剛從祠堂回來,說族長決定了,今晚村里的男人都要上山打獵,女人們則要去祠堂準備春節祭奠的食物,所以……」
睨兒愣了愣,臉色有點難看,「能讓我們多留一會嗎?」
主人不在,身為借宿的客人,又怎能厚著臉皮住下?但……這里可是荒僻之地,雖說有村子有祠堂的,可每一戶都相隔甚遠,即使是最相近的城鎮,距離這條偏僻的村子也有三座山五個森林的路程……
自然,如果只有她只身一人,這些都不成問題,問題在于……
她身邊正有某只長得樹般高大狀態卻是行動不能進行時的男子,而且重點在于……她剛剛下的銀針正中他身上各大痛穴,武功再好的人,內力再深厚,中此招的無不因為疼痛導致神經麻痹,癱軟半天,更何況還是個負傷虛月兌的倒霉蛋?
「真的,就一個時辰,可以嗎?」
看著她的緊張,那位大嫂卻突然「噗嗤」一笑,「我也知道你家相公身體這樣實在不便,所以,你們就留下來吧。只是,按照我們村里的習俗,男人打獵是要在山上待個十天半月的,女人們在這段時間也只能留在祠堂里干活張羅,所以,起居方面,姑娘你就得自個兒打理了。」
說罷,迎著她錯愕的停頓又是「噗嗤」一笑,很曖昧的那種,「想當初,我跟我家殺千刀的剛成親,也是你們這股親熱勁兒。」
杏眼圓瞪。
直到大嫂笑呵呵地離開,睨兒仍然沒有從「親熱勁兒」這幾個字帶來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回神,發現自己的手正好放在那家伙精瘦的頸窩上,她的臉,騰地熱得像被火燒,連忙跳開到離他三丈的地方。
苞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親熱?
她不過是一時雞婆罷了!
等著瞧,大嫂前腳離開,她後腳就溜!避他是死是活呢!
然而……
所謂人算不如老天玩。
一天,兩天,三天……
她竟被突然而來的大風雪給困住了!
小碳爐里燒得火紅, 里啪啦地悶響著,使得睨兒的心情更加郁卒。
而眼前,是那張眉頭深鎖緊緊皺著的睡臉。
一邊擦拭著剛剛行凶過的銀針,一邊瞪著那在睡夢中也因為疼痛無法睡個安穩的倒霉蛋,又望了望外面一直下個不停的暴雪——納悶加八級。
突然,收拾的手頓了頓。
低頭往自己的袖子、身上嗅了嗅,眉心一皺,睨兒趕緊走了出去。
另一邊,冷汗漸漸地濕濡了躺在床上的他額前的劉海,而粗黑的眉,狠狠地擰了兩下後,「啪」地他張開了雙眼。
霎時,咬牙切齒地從床上翻身起來,卻又因為身體的虛弱和傷勢無力地跌跪在地上。
眼前,是簡陋的小石屋。
陌生的環境,還有窗外傳來的狂風怒吼讓他警覺地記起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以及在印象里最後停留住的模糊身影。
想到這里,渾身的神經竟然一陣反射性的疼痛!
他努力地深呼吸著,試圖在尚未明朗處境的小屋里控制住自己的氣息。
這時,外面傳來了水波蕩漾的聲音。
他連忙運功調戲,雖然意外于氣血的暢通,但也沒有多加注意,內力稍一回復,便放輕了腳步,往水源的地方走去。
小心翼翼地掀了簾子走出去,經過同樣簡陋的小廳子,在西側放著簡單貢品的矮櫃邊,有三個垂著厚簾子的房間,他閉眼,又瞬即張開,然後十分篤定地往最左面的房間輕步走去。每一步,他都走得極小心,盡量地貼牆而行。
丙不其然,水的味道與淡淡的暖意正隱隱地飄散出來。
目光飛快地環顧四周,然後在看到身邊的矮櫃上的某一點時頓了頓。
他的身形極快,只見衣袖如黑影一般地掠過矮櫃的那一點,厚重的簾子上下一晃,人已經闖入了暖煙寥寥的房間里頭!
「說!你到底是誰,這里是什麼地方!」
脖子上猛地被架了冰涼的什麼,冷得睨兒條件反射地一縮,卻被對方的大手以極快的手法給扣住了下巴,逼著她只能以背抵住澡桶。
「說!」
腦袋頓時連接上了什麼,睨兒詫異地開口︰「你……醒了?」
然而,他的手扣得很緊,每說一個字,都被他的指頭給掐得老痛老痛的,幾乎要以為下頜要碎了,就像是在為這三天數度醒來又被她數度封了穴道,以疼痛禁錮了他的行動所做出的報復一般。而且,十分肯定的是,他對她的答非所問高度不滿意!
靶覺,下頜痛得就要崩潰了!
她只好艱難地開口︰「花睨,我叫花睨……」
「為什麼出現在這里?為什麼跟蹤我?為什麼暗算我?」
拜托,能不能先放開她再說?
她很想給他提個意見,然而,一個會單憑匹夫之勇扛上江湖有名的邪派百花教的少年俠客,她不奢望他會講理!
而且,以她此刻的狀態如果再跟他糾纏下去……
第2章(1)
情況,的確變得有點詭異和曖昧。
似乎,她的不安,透過聲音與肌膚的接觸,傳遞到他的心里——又或許,因為她的聲音過于尖細明顯不會是屬于男子的,而他又從小飽讀四書五經,深受儒學教化,反正,不管如何他終究是松開了她,在她背後飛快一點。下一秒,就當她意識到自己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時,本來被她擱置在旁邊小方凳上的衣裙被摔落在她的頭上。
看著衣服沾水變濕,自己被點的穴道也沒有被解開來,一切的一切讓她沮喪地明白到,他並非好意讓她先把衣服穿上,只是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會負上什麼不該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