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名頤聞言走向前,扶起她,替她拉上內褲,按下沖水鈕,然後扶著她洗手。
凡是認識他的人,要是目睹他今晚所做的事,眼鏡一定會跌碎滿地。畢竟他向來是個大男人主義的人,歷任女朋友一致評定他為最不溫柔、體貼的男朋友。
衣雅玟從洗手台的鏡子中看到自己——
她頭發被剃光了,頭上纏滿了紗布,那樣子活像是包著頭巾的印度人。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她的臉青青紫紫,腫脹變形,像是被人好好揍過,鼻子也有平時的兩倍大,根本看不出那是張人類的臉!
「啊!」衣雅玟張大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我、我怎麼變成這樣?」
他的眼楮和她的在鏡中相遇。「因為你出了車禍。」
車禍?這個字眼在衣雅玟腦中回響著,臉上現出茫然的表情。
看她神情恍惚,顯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這應該是暫時的吧?很多人昏迷後醒來,也是一下子搞不清楚狀況。
「四天前,大概是晚上九點多快十點,你在仁愛路穿越快車道時被車撞到,想起來沒?」
她閉上眼楮,努力想拼湊起他所說的事,但目前的她實在無能為力。她的腦子里除了痛,什麼都不能想。
「我想不起來……我……」一陣暈眩襲來,她全身軟綿綿地倒在他身上。
真是麻煩!戚名頤攔腰抱起她。
這女孩好瘦弱,讓他聯想到小時候撿到的小貓咪,它的骨頭又細又小,仿佛可以漂浮在空中,活在仙境。
他取下架上的點滴,抱著她,大步走出盥洗室。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被男人抱過,衣雅玟驚訝地發現,自己喜歡在這個陌生男人的懷里,覺得……覺得……
很羅曼蒂克……
他先掛好點滴,再極輕極柔地把她放到病床上輕到像怕踫壞她似的。
「你是誰?」她努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問。
「我就是那個倒霉撞到你的車主,既然你醒來了,我去找醫生來。」
衣雅玟迷迷糊糊地听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濃濃的睡意重新將她帶入夢鄉。
第1章(2)
第二天,衣雅玟睜開眼楮好一會,才弄清自己正躺在醫院,還有自己車禍受傷的事。
病房門被推開,長得像大熊的醫生走進來,頸子上掛著听診器,翻開掛在她床尾的金屬夾子,仔細地看了看里面的病歷後,抬起頭來。
「你覺得怎麼樣?」
「不太好,頭很痛,而且一直想睡覺。」
「你經歷了一場車禍,頭部受到撞擊,有嚴重的撕裂傷,縫了三十七針,全身多處淤傷,你還會有好幾個星期都覺得頭痛,昏昏沉沉。」
「醫生,我對那場意外完全沒有記憶,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她知道自己發生車禍,是昨天晚上那個說撞到她的男人告訴她的,不是她自己想起來的。
大熊醫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不用緊張,這叫創傷後失憶癥,很多人都會這個樣子,慢慢的,你應該會一點一滴記起車禍的事……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名字……名字……她當然知道。衣雅玟拼命地想,近在眼前,可又遠在天邊。她叫什麼?
「完了啦!」衣雅玟慘叫一聲。「醫生,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怎麼會這樣呢?」大熊醫生在表格上寫了些什麼,交給站在他旁邊的護士,「安排她明天做腦部斷層。」
然後他像長輩對晚輩般拍拍她的手。
「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替她拉好毛毯之後,親切的大熊醫生往門口走去。
忽然,她記憶深處閃出了一道靈光。雅玟!她爸媽給她取的名字是雅玟,而她爸爸姓衣,她叫衣雅玟……
但在她來得及叫住大熊醫生之前,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向著長廊敞開的門邊響起——
「醫生,她怎麼樣了?不會有事吧?」戚名頤在門口遇到大熊醫生。
「放心好了,她不會有事的,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但,有個問題。」
他眉頭迅速攏成起伏山丘。「什麼問題?」
「嗯,她有腦震蕩,因此喪失記憶,不僅對車禍的發生完全沒印象……」
喪失記憶?戚名頤震驚不已。醫生還在說話.他得集中精神听。
「也忘了自己的名字,恐怕連家里的地址、電話號碼都不記得……」醫生說。
「你不是說真的吧?」戚名頤倏地瞪大眼。失憶癥,他只在電影神鬼認證中看過,沒想到自己也會遇上。
衣雅玟正想告訴他們,她已經想起自己的名字,家里的地址和電話也一並想起來,她沒有喪失記憶,突地,腦海里有個尖拔的女人聲音闖入——
出去就別回來!
出院後她能回到那個家休養嗎?
不能,後母絕不可能照顧她。
衣雅玟于是什麼也沒說。
大熊醫生走後,戚名頤抿緊了嘴,在病房內踱步。
衣雅玟目不轉楮地看著戚名頤,看他打算怎麼處置她。
他停止踱步,拉了張椅子坐下來。「你真的什麼也記不得了嗎?你的名字?住在哪里?爸爸媽媽?」
她與他對望兩秒,竭力做出恍神狀。「我腦筋一片空白……」
「你再想想,努力地想,用力地想——」他像在跟誰生氣似的說。
淚水在那雙大眼楮里打轉。「對不起,但我真的想不起來……」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
天哪!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淚。戚名頤雙掌向上地對她伸出雙手。
「好,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先好好養傷,說不定明天所有的事就會想起來了。」
「如果我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想不起來呢?」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難道你不想再見到你爸爸媽媽?」他的眉毛蹙在一塊,聚攏成一個生氣的山丘。
要見到她爸爸媽媽,除非她蒙主召喚。因為她爸爸媽媽現在都在天父身邊。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護士進來。她的膠底鞋踩在打過蠟的地板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吃藥,它們可以減輕你的頭痛。」護士塞了兩粒膠囊給衣雅玟。
衣雅玟吞了藥,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戚名頤坐在椅上,看著衣雅玟的睡臉,長長的睫毛在肥腫的臉頰上形成兩塊陰影,雙唇微張著。忽然他像火燒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把床底下的皮箱拖出來。
他打開皮箱,翻找可以辨別女孩身份的證件。
有個女用皮夾,他打開一看——
靶謝上帝,身份證和健保卡都在。
戚名頤看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原來她長這樣啊……長得不算丑,也不美。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他的標準很高,很少女人在他眼里是美的。
「衣雅玟。」他念著身份證上的名字。這名字取的不錯。
七三年出生……她才二十歲,會不會是某某大學的學生?
他找了一下,可是並沒看到學生證,倒是有張中年夫婦的照片,八九不離十是她的爸爸和媽媽。
他抽出照片細看,她長得像媽媽。
皮夾里一張信用卡也沒有,只有八張千元大鈔和十幾塊零錢。他找到一本郵局的存折,好奇地打開。
「她可貧窮啊!」只有七萬元的存款。
既然有她的身份證,那要找到她的家人就不是問題。戚名頤臉上閃過一抹即將卸下重擔的神色,然後他把她的身份證收進自己的皮夾里,大邁步地走出病房。
衣雅玟再醒來時,夜色已經籠罩住窗外的大地,四周一片寂靜。
頭還是好痛……
大熊醫生說這種情形會持續好幾個星期。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