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上) 第23頁

那感覺好舒服,她忍不住嘆了口氣,不自覺放松下來。

他來回重復了好幾次,每一次都讓她覺得,疼痛好像被他推出去了一點,沉重的身體像是輕了一些。

雖然她的小肚子還是痛,但她真的覺得好多了。

他拿掉了她腳上的毛巾,小心的擦干,替她蓋上棉被。

她昏昏欲睡的,感覺他走開了,然後又回來,這一回他溫柔的將她扶坐起來,給了她一杯熱水。

「喝一些,你會好一點。」他說。

她捧著那杯子,乖乖喝了。

「還痛嗎?」他上了床,靠坐在床頭,讓她坐在他懷里。

「好多了。」秀秀點點頭,一口一口的喝著那杯熱水。

等她喝完了水,他拿被子環著她,從床頭拿了一小塊沾了醬料的東西喂她。

她咬了一口,是烤過的吐司沾著巧克力。

「哪來的巧克力?」她貪婪的吃著,邊間。

「櫃子里有可可粉。」他告訴她。

那是無糖的,可是他加了糖進去,還有牛女乃,然後把吐司切成小方塊,沾醬之後拿去稍微烤熱,那東西好吃得要命,安慰了她的心靈。

莫名其妙的,眼眶微微發熱,泛紅。

他的大手,落在她頭上,輕輕撫模。

那溫暖的懷抱,細心的照顧與安撫,都讓她心頭更緊,好久沒有人這樣照顧她了,當熱淚盈滿眼眶,她忍不住將臉埋進他懷里,喉頭有些哽咽的吸著鼻子。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

「你只是身體不舒服。」他的唇刷過她的額角,大手撫著她的背說︰「情緒不穩是很正常的。況且,我爸說過,只要是女人,何時想哭就能哭,這是你們的特權,但男子漢大丈夫,我們有淚不輕彈。」

這話,讓她破涕為笑。

她感覺他似也笑了一下。

「你幾歲時,他這樣和你說?」

「七歲。」

「你爸好可愛。」她說。

這句評論讓他真的笑了出來,她可以感覺到那低啞的輕笑在他胸膛中震動。

雖然在笑,他還是不忘再拿了一小塊巧克力吐司喂懷中的小女人吃。

她乖乖張嘴讓他喂,半點也不想反抗。

「好好吃。」睡在他懷中,秀秀啞聲告訴他。

他嘴角輕揚,繼續再喂。

她乖巧的又吃了幾塊,雖然他已經去洗過了手,她還是聞到了燻衣草和玫瑰的香味,在他手上。

那是她放在浴室里的精油,顯然他找到了它們。

「阿磊?」

「嗯?」

「你怎麼會懂這些?」

「哪些?」

「精油、按摩……」這男人不只是懂而己,他沒滴太多精油在乳液中,他調的味道很好聞,非常的剛好,不像是新手,而且他按摩的技術非常熟練。

他又沉默了幾秒,她以為他不會說了,但他還是開了口。

「我媽是芳療師。」他撫著她的背,說︰「我從小在旁看,她教了我一些基本的東西。」

「真好。」她羨慕的說。

「怎麼說?」

「我爸媽都是個工作狂,沒什麼時間陪我。」

「你是獨生女?」

「嗯。」她扯著嘴角,閻上了眼,靠在他肩上說︰「他們沒時間生第二個,養孩子太累太浪費時間了。」

她輕描淡寫的,可他听出其中的寂寞。

忍不住,又喂了她一小塊的巧克力吐司,她好乖好乖的張開嘴,不像平常總要試圖掙扎一下,他知道她一定很不舒服,才會這麼乖巧。

他抹去她唇上的巧克力醬,安慰她說︰「其實兄弟姊妹太多也很麻煩的。」

「像是什麼?」

「吃飯要用搶的。」

她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他回想家里聚會的情況,那些記憶如此鮮明,恍若昨日,一下子便浮現腦海,月兌了口。

「當然,事實上,幾乎什麼都要搶,動作太慢就只能在旁邊看,我們從電視遙控器,到電腦使用權,甚至最新出的電玩、籃球、足球——」

秀秀噗哪一聲笑了出來,道︰「籃球和足球本來就規定場上只能有一顆球啊。」

「你說的沒錯,我想那是我們喜歡它們的原因。」他輕笑出聲,說︰「遙控器搶輸了,總有人會賴皮,常常不小心就打起來,但家里長輩嚴禁我們打架,被逮到得去罰跑或禁足,很慘的。所以我們改運動來比賽。」

「比賽?你們賭球嗎?」她笑間。

「嗯,贏的人,就能少洗一次碗,多吃一塊牛排、一只雞腿,或擁有一天或幾個小時的遙控器控制權,看當時想要的是什麼而定。」

「你到底有幾個兄弟姊妹?」

他又笑,道︰「很多個,其實我們沒什麼血緣關系,但父母交情很好,所以住在隔壁,從小他們就一起照顧我們,因此我們小一輩的也像一家人一樣。」

「感覺好熱鬧。」她枕在他肩上,欽羨的說︰「我從小就一個人,只能和不會說話的洋女圭女圭玩,後來大了一點,科技進步一些,女圭女圭會說話了,但其實也只是我自己錄的聲音。我會事先錄好一段話,然後讓她回答我。那是我小時候唯一的朋友,我幫她做了好多衣服。」

「你是因為這樣才開始做衣服的?」他撫著她的後腰問。

「嗯,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注意和稱贊,我好高興,那是他們第一次稱贊和注意到我。」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淡淡的自嘲。

她沒說清楚他們是誰,但他卻有種感覺,她指的他們,是那對工作狂父母。

不自覺,胸中微緊。

她是個寂寞的小孩。

曾經,他不懂寂寞是什麼,這輩子不曾懂過,還以為他永遠也不會懂。

可他現在懂了,早已清楚知道,這十年來,他一直很寂寞。

很寂寞。

「你一定很喜歡你的家人。」

她輕柔的聲音,悄悄飄散在空氣中。

他微楞,垂眼看去,只看見她溫柔的瞧著他,冰冷的指尖撫上了他的臉龐,就在他嘴角邊。

秀秀凝望著他,心微緊,指出一件事。

「你想念他們。」

這個問題,讓他微僵,她靠著他,所以能感覺到,他美麗的藍眸收縮著,雙層緊氓,沉默不語,可她知道她是對的。

「阿磊,既然你在放假,為什麼不回家?」

那是個錯誤的問題。

問出口的那瞬間,她就知道了,可她完全來不及阻止自己,它已經出了口。

那一瞬,那幾個字,仿佛凍結在空氣中,變得巨大冰冷而沉重。

他的眼里,有著可怕的傷痛,像是她不是問了一個問題,而是拿了把長劍狠狠的戳在他身上。

他甚至屏住了氣息,沒有在呼吸。

秀秀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可他沒有移開視線,在一段長得可怕的沉默之後,他還是看著她,啞聲開了口。

「因為我不能。」

她沒有追,她不敢。

那個問題,奪走了他的笑容。

當他將她緊擁,她只能伸出雙手,擁抱他。

因為我不能。

他不是說他不想,固定說他不能。

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是她能清楚感覺到,他有家歸不得的痛,那是如此鮮明,那麼清楚,讓她也痛。

「我很抱歉。」她說。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這麼說,可她只能這麼說,他听了只是緩緩搖頭。

那一夜,他抱著她,久久無法成眠,她也無法入睡,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他一個人面對那漫長的夜。

她沒有再問他任何問題,只是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溫柔的模著他的驗,撫著他的心,無聲安慰他。

然後,他睡著了。

她松了口氣,也跟著睡去。

第10章(1)

窗外,又飄起了雨,漸漸瀝瀝,不停。

他不喜歡雨天。

秀秀發現,這男人只要一下雨,就會有些陰郁。

雨,叉開始一直下了,連下了許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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