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美麗女子踩著曼妙的步伐上樓,跪坐在他的腿邊,為他滿上已經空了的酒杯,「真是難得,自從爺成親以後,就不曾深夜來寅娘這里喝酒了,今晚怎麼有如此雅興呢?」
他側眸睨著她,一身單薄的衣衫幾乎遮不住她如玉般的胴體,恰到好處的竟在她身上更添了幾分魅力。
「今晚是哪二位來了?」他淡聲問,對于眼前的春色完全無動于衷。
「是兵部的吳大人和戶部的範大人,已經讓雙兒和桃娘好生款待著了。」杜寅娘端起灑杯舉到他手邊,卻被他伸手擋下,似乎對杯中杜康興致缺缺,「爺似乎有心事?」
無視于她的問題,鷹揚天轉回頭,頭微微往後仰靠,半斂的眼眸正好將一片月色盡收眼底,那明亮的月色正好映出了掩在他眸底的陰霾。
杜寅娘識趣的不再追問,在他的身邊做事多年,早就已經習慣了他難以親近的冷漠,也知道無論在他俊美的臉龐上出現了多動人的笑容,也都只是虛假,轉眼間,他就可以變成一只充滿危險的鳶,狠狠的啄瞎敵人的招子。
「對了,桃娘要我替她向爺問問,如果她能辦成爺交代的大事,除了可以自由離去之外,是否還能得到銀兩呢?」
「她敢開這個口,表示她對自己相當有把握嗎?」
「那丫頭很聰明,雖然模樣不是十分出色,不過很懂得說活,也很會看人臉色,攏絡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好,我喜歡有能力的人!版訴她,只要事情能夠辦成,在她離開之時,我會給她一輩子吃穿不盡的銀兩,給她當犒賞,但要是沒達到目的,也小心我絕對不會輕饒。」他的口吻完全公事公辦,淡得沒有一絲毫感情。
「是,那丫頭敢開這個口,想必已經也有心理準備了。」杜寅娘微笑說完,看見主子的臉色仍舊十分不善,最後只好識趣地離開了。
四周再度恢復了寂靜,鷹揚天捻起了酒杯在手里把玩著,斂眸看著透亮的酒液之中映著一彎月色,那皎白的澄淨教他忍不住想起了滿兒。
懊死!她說什麼都好,做什麼要向他道歉呢?
最好是罵他打他,才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一再又一再地想到她那聲「對不起」,讓他的心像是被利刃淺淺的割剜著,從細細的口子迸出了血痕,以及難以言喻的疼痛……
鷹揚天一夜未歸,卻沒料到隔日他才一踏進家門,就得到稟報說福滿兒染了風邪發了高燒,病得下不了床。
他一路匆忙地往福滿兒的寢院走去,古總管也快步眼在主子身邊。
「已經請太醫來問診過了嗎?」鷹揚天問道。
迸總管連忙搖頭,「公主吩咐不能請太醫,怕會驚動宮里的二位,所以讓咱們去請民間的大夫,是京里的名醫,醫術也是極好的,請爺放心。」
「嗯。」鷹揚天點頭悶吭了聲,在房門前頓了一會兒,才推門而入。
罷伺候完主子吃藥,紅鴛見駙馬進來,得到主子要她出去的示意,也只好跟著古總管雙雙退下。
躺在床上的福滿兒見到夫君進來,明明整個人燒得發燙,神智有些渾沌,但還是沖著他抿起一彎滿滿的笑容。
「昨晚你沒回來,是去哪里了?怎麼沒派人回來通知一聲呢?」她笑著問,與其說是這問他的去處,不如說是想要說些話,打破彼此之間尷尬的沉悶。
鷹揚天眸色一黯,沒回答她的問題,「出門前明明人還好好的,怎麼把自個兒給弄病了?」
「大概是先前吹了風,一直就覺得頭疼得緊,昨晚就覺得身子好熱,沒想到是發了燒,請你放心,我沒有讓人去請太醫,也交代過手下的人了,我病了的消息不會傳到宮里的,這麼做,應該就不會給你惹上麻煩了吧?」說到底,是她自個兒遲鈍,明明是她發了燒,竟會覺得是他太冰冷。
聞言,鷹揚天好半晌說不山話,看見她燙得發紅的臉蛋,明明已經無比的虛弱,卻仍舊擔心著會給他惹上麻煩!
原本,他想回說如果她太過逞強,要真的有個萬一,那才真是給他找了天大的麻煩!
但是,看見她眼前這病弱的模樣,他半句冷言冷語也說不出口了。
「大夫怎麼說的?」
「他說我只是吹了風,身子受了涼,不礙事的,喝上兩帖藥,歇個兩天就能痊愈了。」
「果真如此是最好,但是,如果病情還是沒見好轉,那還是請太醫過來問個脈,你是千金之軀,容不得有半點差錯。」
「請你不要這麼說!」她冷不防地沖口而出,一瞬間,淚水已經盈滿她的眼眶,病痛的折騰再加上連日的挫折,讓她控制不了心里就要滿溢而出的情緒,「可以請你不要再顧慮我公主的身份,只要將我當成你的妻子就好了嗎?我六歲喪母,能夠成為娘娘的義女,我真是滿心歡喜,可是,昨夜里召你入房,我卻突然覺得寧可不要這公主的身份,如果只是你的妻子,咱們之間就不會有那麼多讓咱們夫妻生分的禮數了,是不?」
鷹揚天的眸光一瞬間變得黝暗,像是兩泓透不進光線的深潭。
她究竟是在與他裝傻,還是真的沒瞧出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冷淡,並不僅僅是因為她公主的身份呢?
不想與她圓房,是因為心里的不悅,是因為他不想配合她的心血來潮,更是因為他不願意接受她的同情。
不是因為喜歡他,不是因為接受他,僅僅是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讓鷹家絕後,而想為他生孩子,這個理由令他覺得好可笑。
當然,還有不堪,她所做的舉動令他深覺自己的不堪,而這恰恰是他生平最恨的兩個字。
埃滿兒當然可以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但她寧願想是公主的身份才教他們夫妻之間有著不可親近的距離。
唯有如此想,她和不會覺得是被他給拒絕了。
至少,他所拒絕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身份,她寧可抱著這個想法。
「可以嗎?請你……請你將我當成你的家人,我是你的結發妻子,是你在這世上僅此唯一的家人。」說完,一層薄薄的淚霧攏上她的眼眶,她想笑著對他,勾起的唇角微微地輕顫著,「可以嗎?請你……可以嗎?」
明明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卻還想在他的面前強作笑容!
懊說她這個人是太過好心,還是一廂情願呢?
「讓我們試試看吧}」
就在他還未及理清心里對她的想法,這句話已經從他的嘴里被吐出,就連他也被自己的回答給駭住了。
聞言,她疑惑地眨了眨美眸,不太能夠明白他說那句話的意思,但是,卻又仿佛依稀能夠猜到一些,瞬間,她的心跳得飛快,原本因為發燒而泛紅的雙頰,也更加紅潤了起來。
「不過,要生孩子需要有強健的身子才行,所以,把你的身子養好,至少,不能是隨隨便便吹個風就病倒才可以。」他故意沉著臉,掩飾真正的心情,看起來就像是教訓人的夫子。
「是,我知道了。」福滿兒不介意他板著張臉,只是笑著點頭,這一刻,她才真正感覺自己被他接受了。
被他當成家人,真正地接受了!
第6章(1)
以往養在宮里,有太醫細心的調養照顧,福滿兒並不常生病,但大概也就是因為不常生病,所以一病起來反倒要命。
整整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之後還因為太過虛弱引發了背部舊傷疼痛,才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幾乎到了形銷骨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