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饕傳(下) 第3頁

但現在,這份心意已經碎得不復原來的模樣了。

那一刻,當她高高舉起白玉獅子摔下的時候,他覺得她手里捏著的,是他的心,應聲而碎的瞬間,他的胸口如刀割般難受。

而他卻怪不了她。

眼前這一切,就是他一直以來作惡多端的報應吧!

一抹再不能更苦澀的笑痕泛上他的唇畔。

是報應啊!這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報應他一直以來的貪婪與自作聰明。

祂讓他知道,凡事到頭終有報。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第2章(1)

天色沉霾,既無風雨也無晴。

而這正是藏晴心里最好的寫照,她並不覺得憤怒,也不覺得難受,就只是沒辦法高興起來。

為了打發這難以排解的心情,她花了一個上午的時候給澈兒寫信,告訴他一些細碎的生活瑣事,明明是他的姐姐,卻像是在向這位才十歲的弟弟討著要撒嬌一樣,讓她覺得自己真是窩囊。

但是,她必須忍耐住,不讓自己在信上說想要回‘花舍客棧」去,說她從未有一刻如此想念過他們,恨不能自己能離開‘雷鳴山莊」,插上一雙翅膀飛回桃花鎮去見他們!

因為,她不想留在雷宸飛身邊!

她真的已經一刻也不想再待下來了!

現在,她覺得待在他的身邊,遠比以前更加難受百倍。

在派人將信送出去之後,她原本要帶著香荷到「怡記」,卻被她以身子不舒服為理由給拒絕,請求要待在山莊里歇息。

藏晴原本就不是會苛刻奴才的主子,自然是答應她了,一個人上了馬車前往「怡記」,順道轉往碼頭的倉房里去查看商貨進出的狀況。

在「怡記」名下有幾間倉房,因為做的都是大買大賣的生意,所以需要置貨的地方,而像「怡記」還是小辨模的,像「京盛堂」那種大躉售商號,別說在各地都設有倉房,就算只是在京城,擁有的置貨倉房都不知道比「怡記」多上幾倍,每天進出的商貨不計其數。

「今天要出的貨竟然有這麼多嗎?」她帶著梁大掌櫃隨行,見著伙計們把大批的貨搬上車,要推去裝船,忍不住發出訝異聲。

「是。」梁寧次笑著點點頭,「自從東家要求說進的貨要拔尖,要是與眾不同的貨色之後,因為東家眼光好,會挑貨,所以,咱們‘怡記」現在在商場上的名氣可不小,很多做過一次生意的相與們知道了咱們的東西實在好,都還會再回來呢!

「是嗎?「藏晴輕笑了聲,露出了這段時日以來難得一見的笑顏,轉眸看著大伙兒忙進忙出,是一副好熱門的光景。

先前,因為處處受控于雷宸飛,所以她好長一段時間沒再尋思與「京盛堂」作對,只是專心經營「怡記」,反而給它開拓了一條新的生路。

這或許是她覺得與雷宸飛在一起之後,根本就一無可取的生活之中,唯一可以感到驕傲的成就。

梁寧次看著東家明明是笑著,卻顯得悵然的迷蒙表情,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阻止自己開口問她,這段時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看起來有著不如歸去的悲傷……

在香荷的眼里,她的主子根本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枉費她身為「京盛堂」的主母,也枉費她的夫君對她百般的吞讓,像雷宸飛這樣商場巨擎,天底下多少女子楊嫁他而不得,她竟然不把自己能成為雷夫人的福分當一回事!

那麼,這份被丟棄的神氣,就讓給她香荷吧!

原先,她一直以為這位爺是十分可怕的,可是,在前些時日,他假裝失憶時,那和善的樣子讓她知道,他也是可以親近的。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想要試一試,給自己的終身找個寄托,不讓自己一輩子只能做個听話的奴才。

「爺。」

原本不得擅入的「臥雲院」,因為香荷的借口要給夫人傳話,所以祥清在得到雷宸飛的允許之後,將她放了進來。

听見了她的喚聲,躺在長椅上的雷宸飛緩慢地掀開眼皮子,眸光不冷不熱地瞅著她,「說吧!夫人要你過來替她傳什麼話?」

「其實,不是夫人要香荷過來的,而是——」話說到一半,她已經撲到雷宸飛的腿邊,緊緊地挨住他,「是香荷想見爺!在奴婢的心里,一直都是喜歡著爺的!爺,就讓我代替夫人安慰您吧!」

「退下。」他一動也不動,只是冷冷地說道。

「爺……?!」

「我說退下!」他加重了語氣,一瞬間眸光陰沉至極點。

香荷抬起臉!正好看見他如兩道寒刃般的目光,一瞬間渾身冰涼,嚇得連忙退開,跌坐在地上不能起身。

她從未見過!

苞在晴夫人身邊那麼久,她從未見到他露出過這種陰冷眼神,像是冷冷的一瞥,就足以置人于死地般。

雷宸飛直視著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見她臉色白中透著慘青,被嚇得想哭也哭不出來,他勾起了抹冷笑,「你以為自己是誰?想要代替她,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分斤兩?還是,你純粹只是活得不耐煩,想上我這兒來找死?」

「不!爺饒命!奴婢不敢了!不敢了……」香荷跪在地上哆嗦著,全身上下沒有一時不顫抖發冷。

他眯細銳眸,直想立刻為藏晴除去眼前這個吃里爬外的奴才,可是,正也因為這奴才是她的貼身女婢,所以他無法下手!

要是一個弄巧成拙,她真要恨他一輩子!

「今天的事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勸你莫忘了,她是你的主子,對你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她,你今天可能還流落街頭,有恩不報也就算了,但若是恩將仇報,是誰也不能見容的,這話,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是!奴婢知道!謝爺不殺之恩!」香荷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在雷宸飛說了聲「滾」之後,真是連滾帶爬地出了「臥雲院」。

雷宸飛閉上眼眸,對于那狼狽滾出他寢院的女子連一眼都懶顧,對于身上被她踫過的地方嫌惡至了極點。

真是該死!

雷宸飛揚手打翻了一旁的幾案,這不是他的處事作風!但是,就算他真的跟妻子說了今天的事情,她也絕對不會相信他的說詞!

他咬緊牙關,緊緊地握住手里的象牙佛珠,感覺自己就像是只被困在牢籠里的獸,只能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尋找著解放月兌困的那一天,而在他被解放的那一天來臨之前,他什麼也不能做……

其實,今天沒有香荷跟在身邊也好,她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不曾一個人單獨地四處走走,享受只與自己在一起,讓心思沉澱下來的感覺了。

藏晴站在碼頭邊,眼下這時候是出貨最繁忙的時候,因為商號們必須趕在冬深河面冰凍之前,將手里的貨送出去。

她看著船來般往,這些船只屬于各個商號,從這里出發,將要前去大江南北,有些貨會被送上更大的船舶,遠渡重洋而去,到達她未曾去過,甚至于未曾听聞過的地方。

驀地,她想起了桃花鎮,想這人生真是奇妙。

曾經她以為自己就要在那個地方將澈兒帶大,等到他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之後,她就守著「花舍客棧」,做著她的小生意,然後終老一生。

可是在遇上雷宸飛之後,她的人生改變了,所以,她現在才會站在這個位置上,過著自己不曾設想過的日子。

就在她想出了神之際,身後傳來了一道喚她的男性嗓音。

「晴妹妹?那可是晴妹妹嗎?」

藏晴听著這嗓音,心里覺得熟悉,她回過眸,看見了一句身穿深綠色袍子,模樣有八九分熟悉的男子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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