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混蛋!」周呈曦氣結,聲音還是壓低了不少。
「念玄是我的兒子,要求自然是我求,要親自然也是我親。」殷遠說得理所當然,卻還不住地拭著唇,眉頭微微攏起,止不住滿臉嫌惡。「二舅子方才沒指名道姓跟誰索吻,如今既已收了吻,那就請二舅子遵守承諾。」
「你!」想吐的人是他,而他竟然還得幫他救兒子……這還有天理嗎?
「二哥,咱們周家人向來是一諾千金的。」周凌春把話含在嘴里,強忍笑意。
周呈曦抖著唇,哀怨地掩臉低泣。
他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會被最愛的妹子給賣了!
周呈曦遵守諾言,在藥箱里翻找出數樣藥材後,再寫了張藥方,殷遠把方子交給羅硯處理後,便見周呈曦已經著手在殷念玄胸口上扎著銀針。
「相公,先到外頭,別讓我二哥分心。」周凌春低聲道。「我二哥下銀針時,需要非常專注,咱們別擾他。」
殷遠雖想待下,但想了想還是跟著到外室,就見周呈煦和周呈陽坐在一塊,低聲交談著。
一見兩人走來,周呈煦咂著嘴道︰「我就說,二哥肯定拗不過小姐的。」
「是二哥醫者仁心。」周凌春神色輕松走來,望向周呈陽。「三哥,你怎麼會遇到二哥?」
「踫巧在常德縣遇到,他說想見你,我就順便帶他過來。」
「三哥,真的很對不起,讓你一路奔波。」瞧他神色略顯疲憊,周凌春更加過意不去。
周呈陽看她一眼,輕點著頭。「妹婿,因為我急著想回京,所以就自個兒先回來,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不會,多謝三舅子。」殷遠淡聲道,不著痕跡地站在他和周凌春之間。「天色已晚,我差人送三舅子回府。」
「不了,等我二哥一道。」
「那肯定還要等很久,二哥才在下銀針,等到藥備妥熬好,再加進我的血,大概也要忙到天亮了。」
一听見要用她的血,周家兩兄弟隨即起身。周呈陽臉色一沉的道︰「呈陽怎會允許?他在搞什麼?」
就連周呈煦也滿臉不認同。
「他……」周凌春暗罵自己口快,竟連這事都說出口。「唔,用一點點的血就可以救人,其實還滿劃算的……」
她愈是解釋愈是心虛,到最後話已經變成氣音,小臉很可憐的垂下,完全不敢面對兩位兄長。
好可怕,她是當家的耶,好歹在相公面前給她一點點面子嘛。
殷遠見周家兩兄弟光是用眼神就可以殺她好幾輪,黑眸微轉了下,涼聲問︰「為何你的血可以救人?」
「唔……」她遲疑的偷覷著兩名兄長灼熱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後,細聲說︰「不是救人,是可以當藥引……」
「藥引?」殷遠垂睫思索。這些年為了念玄四處尋藥尋良醫,曾經听聞過各種特別的醫術治法,其中一種是……藥人。「你是藥人?」他月兌口問。
周呈煦聞言,殺氣漾滿無害的女圭女圭臉,就連周呈陽也微眯起眼,手已悄悄地握住纏在腰間的軟鞭。
周凌春朝他倆望去,不禁有些失笑。「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很稀奇嗎?」
「很稀奇,難怪會要你四哥跟在你身旁了。」藥人啊……曾經听聞過,根本無人見過,因為養人為藥的方法早在百年前就已失傳。「听說藥人的血可以讓人起死回生,藥人的肉可以讓人還顏回春。」
「那真是夸大了,要是我的血真能讓人起死回生,我娘就不會死了。」見他有些失望,周凌春悵然失笑著。「不過你放心,我的血可成藥引,對念玄肯定有幫助。」
殷遠怔怔地望著她半晌,啞聲問︰「你是怎麼養成藥人的?」
「我會成為藥人,那是因為我的體質適合,再者是為了救我那從小就體弱多病的娘,所以我爹才會效古法以藥喂養我。」
「那古法早已經失傳了,怎會有——」
「你忘了周家經營的是當鋪嗎?戰亂時,百姓為了逃命搶糧,會變賣身邊的東西,而這時收在當鋪里常見有已失傳的各行秘技。」對她而言,當鋪的貨樓里滿滿都是她的寶物。
「是嗎?如果照那古法……」
「不是每個人都能養成藥人,而且養成藥人的日子遠比你想象的艱苦。」
殷遠直睇著她良久。「能夠迎你為妻,真是我三生有幸。」當初他為了酸刺子而迎娶她,卻沒想到她竟會是個藥人,還得到周家人相救,成了救念玄的最後一線生機。
周凌春有些意外他難得不嘲諷,笑了笑。「都是緣分。」
「緣嗎?」他早就賣了姻緣,哪里來的緣?
一旁周呈陽和周呈煦對視一眼,暫且壓下心里的怒意。
兩人再坐下時,周呈煦懶懶地問︰「姑爺,我家三哥在十日前就捎回信息說這兩日會回京師,怎麼都沒听姑爺提起?」
殷遠佯訝道︰「有這回事,這陣子擔心念玄,哪里還注意那些。」
周呈煦又看了周呈陽一眼,咧嘴笑著。「既然姑爺這麼說就這麼著吧。」
殷遠對上周呈陽的眼,黑眸微眯起,察覺自己被算計了什麼,不禁冷哼了聲。
唯有周凌春,站在三個男人之間,壓根搞不懂他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她比較在意的是——相公干麼一直擋在她面前,他跟哥哥們又不熟,站那麼近干麼?
第6章(1)
殷念玄在周呈陽扎了銀針,又連續喝了三天的藥之後,竟能靠己力坐起身,直教殷遠動容得說不出話。
中秋夜,他甚至能夠起身用膳,不需旁人伺候。
「爹,我今兒個真的覺得氣力好多了,就連胸口也不怎麼疼了。」也不知道是常年臥病還是天性使然,殷念玄說起話來溫潤謙和,眉眼笑意教人瞧了也隨之愉悅,讓人壓根感覺不到他半絲病苦。
「那就好。」殷遠笑眯了黑眸,那笑意是周凌春不曾見過的開懷。
殷念玄看向其它人,稚女敕的面容有些靦腆。「爹,這是娘嗎?」
「她……」看他一臉期盼,殷遠止不住笑意地道︰「是啊,她是娘。」
一旁的周凌春受寵若驚的搗住胸口。這算不算是很大的進步?哪怕她很清楚,相公只是感謝她盡了棉薄之力救了念玄,所以特別開恩,她心底依舊開心。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總有一天他們會變成真正的一家子。
「娘好像姊姊。」殷念玄怯怯地望向她。
「當然,她是爹再娶的,自然是年輕了些。」不等周凌春應答,殷遠扶著他到桌邊坐下。「這樣可會覺得累?」
「不會,我已經好久不曾坐在桌邊用膳了。」殷念玄笑眯眼,直瞅著這兩日半夢半醒間總會出現在面前的周呈曦。「謝謝舅舅。」
坐在對座的周呈曦本想反唇相稽,沒福氣有這麼大的外甥,但一瞧見殷念玄那毫無城府的澄淨眸子,話到嘴邊,道出的卻是,「謝什麼?有二舅在,絕對要你藥到病除。」
是啊,他是個成熟的大人,得罪他的是孩子的爹,他怎能把一肚子怨氣發在孩殷念玄黑亮的眸環顧著,喜笑顏開地道︰「真好,一覺醒來家里多了好多家人。」
多了一個娘和三個舅舅,簡直就跟作夢沒兩樣。
周呈曦和周呈陽坐在一塊,周呈煦則是站在周凌春身後,這三個男人眉眼不動,卻有志一同地認為——拐瓜劣棗出良種了。
殷遠微揚濃眉,不置可否。一會府里的下人將膳食一道道端進房里,幾乎將桌面給擺滿。
殷遠連斟了數杯酒,各遞到他們的面前。「今日就讓殷某以薄酒敬各位一杯,感謝各位對小犬的救命之恩,敬各位。」話落,他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