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移宮+鳴音閣

第232章 移宮+鳴音閣

“你說什麼?!”太后宮中,朱太后極力忍耐着,卻依然難以抑制地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她猛地站起身來,雙眸通紅地瞪着坐在自己對面的謝衍。

坐在旁邊的長陵公主微微蹙眉,有些擔心地看了謝衍一眼到底沒有說話。

她就是擔心鬧得太難看纔過來看看的,以太后對阿騁的掌控欲,現在說要讓阿騁移居外廷太后不生氣纔是怪事。

謝衍神色平靜,放下手中的茶杯擡頭道:“從今日起,陛下移居宣政殿居住。”

“不行!”朱太后怒道,“阿騁才七歲,怎麼能一個人住在宣政殿!”

“一個人?”謝衍微微挑眉,彷彿對朱太后的說法不解,“阿騁身邊多得是管事太監宮女,乳母也尚未離宮,何來的一個人?”

朱太后滯了下,咬牙道:“那些侍候的下人,如何能跟親生母親相比?”

謝衍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皇嫂何曾親自爲阿騁穿過衣,餵過飯?又或者皇嫂何時安慰照顧過阿騁?除了每日請安,阿騁住在外廷還是後宮,有何差別?”

朱太后啞口無言,卻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

上到皇室宗親,下到權貴人家誰不是這麼養孩子的?若事事都要親力親爲,還要乳母下人做什麼?

但這樣的理由此時說來顯然是不合適,朱太后盯着謝衍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拆散我們母子!你安的什麼心?對得起高祖皇帝和先帝麼?”

長陵公主秀眉微蹙,正要開口說話卻被謝衍一個眼神止住了。

謝衍沉聲道:“阿騁是皇帝,如何教養他是本王和太傅的責任。太后身爲母后,只需對他噓寒問暖,關愛體貼一些即可。既然太后連這些都做不到,皇室血脈七歲以後不得養在生母宮中,也是慣例!”

“可是……”朱太后想說,阿騁不是皇子是皇帝,她也不是后妃,她是太后。

朱太后心中不由暗恨,攝政王、攝政王…攝政二字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當年先帝既然已經選擇了四位輔政大臣,爲什麼又還要立下一個攝政王?!

既有人輔政,又何須攝政?

朱太后知道自己勢單力薄,根本不是謝衍的對手,只得紅着眼睛垂淚示弱,“知非,皇嫂求你不要將阿騁帶走。他是我的命啊……離了他,你要我怎麼活?”

謝衍卻沒有心軟的跡象,平靜地道:“阿騁依然會每日入後宮給太后請安,天子居於外廷,本是慣例。”

皇帝每日需要處理各種事務,接見外臣,而後宮卻是外男止步的地方。因此,後宮雖然面積龐大富麗堂皇,卻從沒有皇帝居於後宮的例子。

說到底,後宮就跟尋常人家的後院一般,都是家眷居住的地方。

正常人除了晚上睡覺,誰閒着沒事整天在後院裡晃盪?

“可是,阿騁還小……”朱太后哀哀地道。

謝衍眼眸微沉,“此事本王已經與幾位輔政大臣議定,不必再議。”

朱太后知道事情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也不再哭泣哀求,眼中卻隱隱多了幾分恨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謝騁到來的聲音,朱太后當即不管不顧便衝了出去,摟着謝騁放聲大哭起來。

長陵公主有些擔憂地看了謝衍一眼,低聲道:“這樣當真沒問題麼?”

謝衍道:“她是阿騁的生母,無論如何做她都不會滿意的。但是…阿騁已經不小了,不能再讓她影響到阿騁的將來。”

長陵公主輕嘆了口氣,“我不是說這個,她畢竟是阿騁的生母,若是阿騁將來記恨你……”

謝衍目光淡漠地掃了一眼門外,謝騁被朱太后死死抱在懷裡掙扎不能,小臉憋得通紅。

“我自認無愧於伯父皇兄,若將來結果依然不如人意,也只能到時候再看了。”

長陵公主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臉色一沉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怒道:“你們都是死人麼?沒看到陛下不舒服!”

這話連同朱太后一起罵進去了,朱太后這纔回過神來看到兒子通紅的小臉,還有眼睛裡淚水打轉的模樣。

“阿騁,你沒事吧?”朱太后小心翼翼地上下摸索着兒子,急切地道。

謝騁連忙搖頭道:“兒、兒臣沒事,母后不必擔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朱太后抹着淚,又將謝騁摟進了懷中。

謝騁小小的身體有些僵硬,他不知道母后怎麼了,卻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該掙開母后的手。

可是…他真的好不習慣。

母后明明說,他是皇帝必須要堅強獨立,要高高在上,不可以總是想要讓人抱。

在小時候想要抱抱被母后嚴厲的拒絕之後,謝騁就再也不敢主動求母后抱他了,母子倆平時最多也只是牽牽手。

“阿騁,我跟太傅商量過,從今天起你就住到宣政殿去,你可願意?”進了大殿,謝衍看着謝騁問道。

聞言謝騁眼睛一亮,“皇叔,我一個人住在宣政殿麼?”

謝衍點了下頭,謝騁又問道:“那…阿泫他們,可以陪我一起麼?”

謝衍搖頭道:“他們可以住在宣政殿旁邊的廡房。”

謝騁頓時高興起來了,他聽明白了蘇泫他們還是會回宮裡繼續當自己的伴讀。

而且他們住在外面,母后等閒並不能出去,自然就不用擔心母后會再責罰他們了。住在外面,他還可以經常見到皇叔和太傅。

宣政殿距離太后宮中也不算遠,他還可以每天進宮來給母后和皇祖母請安。

於是謝騁脆聲應道:“皇叔,阿騁願意!”

“阿騁!”朱太后厲聲叫道。

謝騁一怔,看到朱太后依然泛紅的眼眸和嚴厲含怒的神色,忍不住微微顫了一下。

他扭頭看看皇叔和姑母,又看看自己的母后,有些爲難。

他已經明白了,母后不想自己搬出去。

“皇…皇叔,我……”

謝衍沉聲道:“皇叔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阿騁,你是皇帝,即便年紀還小,也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謝騁點了點頭,看看緊盯着自己的太后沒有說話。

太后急切地上前兩步,“阿騁,你還小,需要母后照顧。你想離開母后嗎?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母后怎麼能放心?”

謝騁垂眸沒有說話,太后以爲他被說動了,暗暗鬆了口氣,“母后知道以前是母后不好,你覺得母后不疼你。可是…母后都是爲了你好啊。以後母后會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謝騁問道,“那…阿泫他們還可以繼續進宮來陪我嗎?”

朱太后心中不悅,面上卻一片慈愛,“阿騁喜歡誰就是誰,母后以後再也不罰他們了。”

謝騁繼續問道:“那…以後可以不讓表哥他們進宮來嗎?”

“爲、爲什麼?”朱太后神色有些僵硬。

謝騁道:“我討厭他們,還有舅舅和舅母,阿騁不喜歡他們!他們總是說皇祖母和皇叔的壞話!”

朱太后臉色微變,飛快地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長陵公主和謝衍,強笑道:“怎麼會呢,一定是阿騁誤會了他們的話。他們都是阿騁的親人,以後母后也會……”

聽到朱太后說“是阿騁誤會了他們的話”,謝騁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起來。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了,每次都是這樣!

每次他跟母后說表哥們做了什麼壞事,舅舅家裡的人說了什麼壞話,母后就會這樣說。

要不然就責罰他和表哥身邊的人,說是他們教壞了主子。母后還總是說舅舅家都是爲了他好,可是以前表哥明明總是欺負他啊!

“不要!”謝騁難得失態地大聲叫道。

朱太后也爲他這模樣嚇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謝騁睜大了眼睛,攥緊拳頭道:“我就是討厭他們!我要搬出宮去,我要去宣政殿住!”

“阿騁?!”朱太后失聲叫道。

謝騁失望地看了朱太后一眼,連告退都沒有轉身跑了出去。

大殿裡一片寂靜,朱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已經空蕩蕩的殿門口,半晌沒有說話。

謝衍站起身來對長陵公主道:“事情既然說完了,皇姐就回去照看伯母吧。還有阿騁那裡,也勞煩皇姐多照顧。”

長陵公主看了朱太后一眼,也站起身來點頭道:“好,我先回去了。”

兩人出了大殿,片刻后里面傳來了太后失聲痛哭的聲音,兩人腳下一頓卻誰都沒有回頭,從容地走了出去。

宮殿裡,太后伏在榻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太監看她漸漸平靜下來了,方纔敢上前來勸道:“娘娘要保重鳳體啊,陛下還需要娘娘照顧呢。”

朱太后擡起頭來,冷笑道:“他哪裡需要我照顧?他分明是恨不得沒有我這個娘了!”

那太監也只能在心中嘆息,太后平素對陛下十分嚴苛,待孃家侄子卻溺愛縱容。

縱然是有着望子成龍的心思,但才六七歲的孩子如何能理解這樣的差別待遇?陛下看到的就是自己努力學習動輒得咎,兩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表哥驕橫胡鬧,母后卻對他們慈愛無比。

心裡怎麼能不難過?

他們也勸過,可惜太后聽不進去。

太后一心認爲自己是爲了陛下好,若是不嚴苛教養,兒子如何能從攝政王手裡接過大盛的天下呢?

“陛下畢竟還小……”

朱太后抹着眼淚道:“可不是麼,阿騁那麼小能懂得什麼?還不是給人挑唆得和我離了心?他怎麼不想想,這世上除了他的親孃親舅舅,誰還會一心爲他好?他巴心巴肺覺得皇叔對他好,也不想想…那攝政之權……”

“娘娘!”太監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了太后要吐出口的話。

這些話太后娘娘敢說,他們這些奴才哪裡敢聽啊。

朱太后愣了一會兒,側首看了一眼大殿中低頭肅立的宮女太監們,冷笑了一聲閉着眼靠在軟枕上養神,“是了,如今我們孤兒寡母的……你當我不知道他爲何突然來這麼一出麼?”

太監一愣,不知道太后娘娘這又是想到哪裡去了。

只聽朱太后淡淡道:“不就是因爲昨兒我跟嫂子抱怨了幾句他那小王妃?都說楚王正人君子不好美色,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太監低着頭不敢說話,心中卻總覺得太后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古怪。

雖然從太后宮中搬到了外面的宣政殿,但謝騁卻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畢竟先前他雖說是住在太后宮中,但太后居住的宮殿面積龐大,太后每日的事情也不少,除了晨昏定省其他時間也都是太監宮女陪着他的。

如今改住在宣政殿,在他看來也只是每天請安的時候走的路更遠一些而已。

皇叔還特意從皇祖母宮中調了兩個嬤嬤和太監過來管事,都是太皇太后身邊常用的人,謝騁常去請安對他們也很熟悉。

皇叔還敲打了一番他身邊原本侍候的人,將幾個格外討厭的調走了,又教了他許多母后從來不會教他的東西。再想到明天幾個小朋友就都會回來,謝騁就覺得新居的生活十分值得期待,半點也沒有離開母親獨居的忐忑不安。

謝衍安頓好了謝騁纔出宮回府,剛踏入府中朱思明就迎了上來,簡單稟告了今天府中的大小事情。

謝衍腳步一頓,道:“王妃是這麼說的?”

朱思明點頭道:“是,王妃說不必理會。”

謝衍思索了一下道:“縱然王妃這麼說也不能全然不理,本王不希望外人因爲此事而冒犯王妃,明白麼?”

朱思明連忙稱是,他就知道王爺絕不會真的放着不管。不過王妃既然不同意壓下這件事,那麼他們就要儘量淡化這件事對王妃的影響。之前做的也是這個思路,這麼看來是沒錯的。

“還有朱家……”朱思明繼續道。

謝衍道:“朱家不必理會,本王自會處理。”

“是,王爺。”

謝衍回到境園,在書房裡找到了正在提筆揮毫的駱君搖。

駱君搖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看到出現在門外的謝衍立刻丟下了手中筆迎了上去。

“你回來了?”

謝衍伸手將撲過來的嬌小身形接在懷中,輕笑道:“搖搖在忙什麼呢?”

駱君搖笑道:“沒什麼啊,閒着沒事兒隨便寫寫。”

“哦?”謝衍微微挑眉,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放在桌案上那本外表精緻華美的畫冊。

也不說什麼,直接摟着駱君搖過去在書案後面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謝衍看了一眼封面的名字,問道。

“沒什麼啊,就是今天剛送來的畫冊,我還沒看呢。”駱君搖做出不經意的模樣道。

謝衍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坐下,伸手翻開畫冊道:“還沒看過?那本王陪搖搖一起看。”

“……”倒也不必。

畫冊第一頁便是攝政王殿下雍容肅殺氣勢逼人的全身畫像,雖然只是側影,但攝政王殿下身着玄色錦衣,按劍而立的卓然氣勢卻還是讓人忍不住呼吸一滯。

“畫工不錯。”謝衍摟着懷中的姑娘,低笑了一聲擡手繼續去翻畫冊。

畫冊第二頁便是定陽侯世子,一襲紫衣雖然也是持劍卻跟攝政王殿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再往後,看到第三頁的人時謝衍的手微頓了一下。

“雪崖公子?”

駱君搖連連點頭道:“對呀,據說是鳴音閣的琴師呢,可惜我都沒有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麼好看?”

其實她是有點認同蘇蕊的意見的,她覺得只論容貌的話,這位雪崖公子應該比商越還要略勝一籌。

當然,前提是他真的有蘇蕊畫的這麼好看。

可惜這位琴師不太好見,除了蘇蕊她們還真沒有見過。

就連蘇蕊,都是跟着自己兄長出門時意外見到同樣外出的雪崖公子。因其實在是風姿綽約,讓蘇蕊過目難忘才能畫得這般精細。

她們私下倒是打聽過,據見過雪崖公子的人說,這位公子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謝衍低頭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搖搖想見他?”

“想啊。”美人兒誰不想看呢?

“你可知道鳴音閣是什麼地方?”謝衍問道。

駱君搖眼睛有些飄忽,就是不直視謝衍,她乖巧地道:“我怎麼會知道呢?”

“看來是知道。”謝衍淡笑道。

駱君搖有些鬱悶,“我沒去呀。”

謝衍摟着她纖細的腰肢,將下顎枕着她頭輕聲道:“我不是阻止你去哪兒,別處倒是都可以玩玩,這個鳴音閣不合適,很危險。”

“嗯?”

謝衍道:“搖搖若實在好奇,回頭有空我帶你去。”

“真的?”駱君搖有些驚喜,“你真的帶我去?鳴音閣?”

謝衍低頭看着她,“看來搖搖確實很想見一見雪崖公子。”

駱君搖連忙否認,“不,我其實只是有點好奇鳴音閣。”美男子什麼的,只是順便嘛。

鳴音閣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其實很難說。

也確實擔得起謝衍所說的很危險三個字,因爲鳴音閣所處的位置就在整個上雍皇城最危險的地方。

那裡聚集着整個上雍最貧窮落魄的人,同時裡面還隱藏着許多危險人物和各方探子。

上雍皇城裡各大江湖幫派或者什麼勢力也大都選擇在這裡落腳,只是一街之隔那地方跟上雍其他地方彷彿是兩個世界一般。

坐落在這裡的鳴音閣很難界定到底是做什麼的,妓院,賭場,各種地下營生,合法的非法的他們都做。

傳說鳴音閣的幕後老闆是內城裡非常有權勢的大人物,甚至有人猜測鳴音閣背後可能是皇室,或者是哪位王爺哪個權貴世家,但到底是誰卻沒有人知道。

外人只知道,有些不長眼想要招惹鳴音閣的人,要麼莫名其妙被仇家殺了,要麼現在還關在天牢裡不見天日生死不知呢。

這位被蘇蕊排爲上雍風華錄第三的雪崖公子,就是鳴音閣的一位琴師。

這也不奇怪,如果只論容貌排個上雍美人榜的話,據說前十的美人中鳴音閣一家就能佔三位。

謝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有機會帶你去看看也無妨。”

駱君搖歡喜不已,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阿衍,你真好。”

謝衍道:“既然我好,這個…可以送給我麼?”謝衍合上了手中的畫冊,顯然對畫冊的內容並不感興趣。

“……”說什麼陪着她看畫冊,其實就是爲了最後這一句話吧?

“不行?”謝衍揚眉問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駱君搖咬牙,“行!”

不就是一本冊子麼?回頭刊印出來了,想要多少有多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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