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可?」他柔聲又說︰「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想怎麼玩便怎麼玩,只不過得換上一身裝扮。」
他指的自然是裴知墨那身打扮。
上官流煙連連頷首,興奮地撲進他懷中,甜蜜的撒嬌。「無憂,你真好。」
君楚灕將她抱了滿懷,前世今生,他一直渴望能這麼抱著她,只要能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他便感到滿足。
林雙見兩人又旁若無人的放閃光,只能無奈的翻白眼,誰讓這是他的房間,就是走也不該是他走,要不他這麼花魁的臉面往哪放?
當啷一聲,案桌上的筆洗、硯台以及一疊奏章,全數給掃落在地,發出一聲極大的聲響,在御書房內回響著。
外頭下著毛毛細雨,雨滴沿著黃色屋瓦蜿蜒成一條細長的水流,一滴滴落在白玉石鋪成的長廊,那清脆的聲響清晰可聞。
一旁的大太監戴公公吭都不敢吭一聲,眼觀鼻、鼻觀心,低眉順眼的看著自個兒的鞋尖,宛若一尊雕像般動都不動。
不遠處的地上跪著一人,那不是別人,正是盛豐帝最為信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同時也是他的密探首領——衛同。
「該死的君楚灕!」盛豐帝咬牙切齒的說著。若是君楚灕在他眼前,他肯定會將對方給碎尸萬段。
戴公公見皇上開了金口,這才膽敢上前,細聲說︰「皇上請息怒,皇上若想凝霜姑娘進宮服侍,只要說一聲,世子肯定不敢違背,皇上沒必要為此氣壞身子。」
「你懂什麼!」盛豐帝怒瞪他一眼。
戴公公忙跪下,往自己臉上重重的打了兩巴掌。「皇上息怒,是奴才多嘴了,奴才只是想著世子要是知道凝霜姑娘是您看中的人,肯定不敢與您相爭,畢竟您可是一國之君,普天之下,不管是人還是物,皆該是皇上所有,只要您一句話,世子定會心甘情願的奉上。」
原本盛怒的盛豐帝在听見這一番話後,怒容稍稍平復了些。「你說的沒錯,這楚日國的一切皆是朕的,包括這片疆土,包括所有的美人,通通都是朕的!誰要敢違背,朕就砍了誰!」
雖知戴公公是刻意說出這番話,可盛豐帝听進耳里,還是十分的受用。
登基十多載,他最在意的就是有人質疑他的皇位是偷來的,所以他最愛听的便是這般奉承之言。這可以證明他是至高無上的帝王,是楚日國名正言順的皇帝,是主宰一切、至高無上的存在,誰都不得忤逆,包括他那本該被立為皇帝的佷子君楚灕。
「皇上說的是。」戴公公連忙附和,心里松了口氣。
伴君如伴虎,他打小便跟在盛豐帝身旁,一路晉升成帝王身旁的大太監,自有一套安撫盛豐帝的方法。
衛同直至接收到戴公公的眼神後才敢開口。「皇上,臣斗膽一問,凝霜姑娘之事……是否還要照計劃行事?」
盛豐帝為了抱得美人歸,早早便安排好,打算在三日後,也就是君楚灕與上官流煙大婚之日,讓人前去迎娶凝霜,再將人藏至選秀當日送進皇宮,可今夜的事卻將他的如意算盤給打亂了。
想到方才听見的密報,盛豐帝的臉色極差。
隆興帝共生養四名皇子,分別是太後生養的皇長子楚王君麒楓、賢貴太妃所生的二皇子端王,柔貴太妃所生的三皇子厲王以及靜太嬪生的五皇子莊王。
楚日國的祖訓是不立嫡也不立長,只要是正統的皇室血脈,皆有資格競爭皇位。
崇高帝並不怕子孫相殘,只要有能耐,具備帝王之才,並得到皇帝的認可,誰都能是楚日國未來的王。
君麒楓聰明過人、驍勇善戰,不僅是軍事奇才,還有著能夠運籌帷幄的腦袋,有他這美玉在前,隆興帝如何看得見後頭的石頭?
更何況,他雖生了四個皇子,卻並非個個都出色。
厲王自幼體弱,打出生就是個藥罐子,聰明是聰明,卻連床榻都下不了,走沒幾步路便臉色蒼白險些昏厥,這樣的身子別說是爭儲了,能不能活著都難說。
而莊王的生母靜太嬪身分雖低,卻是個極會審時度勢的女子,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就是莊王僥幸成了太子,她也沒有足夠的家世給予他當後盾,再者,莊王出生時,前頭幾位皇子早已成年,就是想爭儲,歲月卻是不等人,不如早早放棄,安安分分的當個親王,逍遙又快活。
如此算來,就剩盛豐帝,也就是彼時的端王足以與君麒楓爭鋒。
君麒楓與盛豐帝僅僅相差一歲,年紀相仿讓他們幾乎是一塊長大,學習的事務也都是一樣。
偏偏君麒楓天生聰穎過人,太傅只要教導過一次,他便能倒背如流、舉一反三。反觀盛豐帝,雖說也聰慧,然而有了君麒楓這個珠玉在前,就是他表現得再好都是枉然。
長年下來,盛豐帝自然感到十分不平衡,且隨著年紀增長,隆興帝立君麒楓為太子的意思越來越明顯,他的不滿也日漸加深。
盛豐帝並不覺得自己比君麒楓差,憑什麼他就不能當太子?憑什麼有任何好東西都是頭一個給君麒楓?甚至是女人……
自幼賢貴太妃就一直在他身旁耳提面命,說只要他能成為皇帝,他就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就是君麒楓也得對他俯首稱臣,更別說他還能擁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權 力,能擁有無數的財富與美人。
盛豐帝本不是那麼有野心之人,可自小被賢貴太妃洗腦,他認為只有當了皇帝才能夠得到想擁有的一切,所以他一直很努力,想盡一切辦法在隆興帝面前表現,希望隆興帝能夠改變心意立他為太子。
然而隆興帝的眼底壓根兒就沒有盛豐帝,他的眼中就只有君麒楓一個兒子,甚至在他病重時,盛豐帝不眠不休的在他榻前侍疾,都沒能讓他改變心意,這讓盛豐帝的忍耐到達了極限。
本來他還顧及兄弟之情,不欲背上弒兄的名聲,但在那一刻他徹底的清醒了,就是他做得再好,父皇也不會立他為太子,既然如此,他只能自己搶!
所以他設計殺了君麒楓。
沒人知道當君麒楓的死訊傳回宮里時,他臉上流著淚水,嘴角卻是忍不住上揚。
他成功了!這下除了他,還有誰能當太子?
誰知他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父皇雖然受到刺激昏迷過去,卻早已留了一手,那道傳位的詔書,他怎麼找都找不著……
可那又如何?君麒楓死了,留下年僅四歲的稚子,就算父皇想傳位給孫子,也得找得到人傳。
父皇臨終前召見了內閣數人,被他用計攔了五人,最後踏進父皇寢宮的全是他的人,就算父皇最後的口喻是要將皇位留給君楚灕又能如何?
人是他的,他想讓他們怎麼說,他們就得怎麼說,眾人都是識時務之人,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與一個正值壯年的王爺,該怎麼選,清楚的很。
沒錯,這皇位是他偷來的,正因為如此,他恨不得世上唯一能夠威脅到他地位的君楚灕不存在。
若不是太後早早將人給送出宮,在皇宮里,要除去一個孩子有何難?只要人在皇宮就不愁沒有機會。
可惜那老不死的妖婦不僅把人給送出宮,還將身為帝王才能命令的龍衛也給了他,這些年將楚王府圍得如鐵桶一般,讓他一直沒辦法得手。
沒有傳位詔書、沒有古墨玉,支持君楚灕的派系這些年來不僅沒消停,反而隨著君楚灕的成長,益發的囂張,這一切皆讓盛豐帝煩躁不已。
去年祭天大典上,那幫逆臣不顧場合吵著要他解開古墨玉的機關,雖說最後還是讓他給打發過去,可總不能每一次都如此作為。
詔書與古墨玉他已找了數年,就算他懷疑東西就在君楚灕身上,卻是近不了他的身,唯今之計只能與當年一樣,除去君楚灕,讓君麒楓一脈絕嗣,那些逆臣才會死心。
可比起君麒楓,君楚灕有龍衛的保護,他壓根就殺不了,幾年來大大小小的刺殺,除了元宵節時險些成功之外,再沒有一次能近他的身。
君楚灕這三個字如鯁在喉,有這人在,他的帝位就沒有一日能坐得安心。
他一直為了此事發愁,誰知幾日前,他听見一件令他大喜過望的消息。
君楚灕居然主動說要成親!
這麼多年來,不管是太後還是皇後都替他挑了不少人選,主動投懷送抱的姑娘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可他沒一個看上眼,如今竟是瞞著自己這皇帝,透過太後求娶上官易的女兒?
他本以為君楚灕這般冷情之人,定是動了心才會有此行為,因此上官流煙肯定會是牽制他的弱點,誰知……
「你確定沒有听錯?」那小子竟然是為了拉攏上官易才會娶他的女兒?他這是要明目張膽的結黨營私?
他如今總算知道君楚灕這些年那紈褲浪蕩的模樣全都是裝的!是為了讓他放下戒心而佯裝的假象!
最令他惱怒的是,君楚灕求娶上官流煙竟是為了保護凝霜,那個他費盡心思想要擁有的女人!
衛同恭敬的回道︰「是,楚王世子的確說過他娶上官姑娘是因為她是上官易的女兒,還說他喜歡的人其實是凝霜姑娘……」
再一次听見這話,盛豐帝感覺自己要爆炸了。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了來一聲通報,「皇後娘娘駕到。」
第六章 大婚封王(1)
盛豐帝在听見通報時,原本十分難看的臉色瞬間變得復雜萬分,咐吩了聲。「全都下去。」
戴公公與衛同听令退下。
直到偌大的御書房僅剩帝後二人,盛豐帝才沉聲問︰「你來做什麼?」
皇後挑起描繪精致的柳眉,凝視他,問︰「听說皇上與楚王世子看中了同一個姑娘?」
身為皇後,她的消息不比盛豐帝來的慢,她的眼線稍早之前便將盛豐帝與暗衛之間的談話轉述予她,當然,除此之外,她還有其他管道能夠知曉。
盛豐帝一听,臉色更沉幾分。「董荷衣,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當好你的皇後就行了!」
御書房內並無他人,他也不避諱,直呼她的名。
董荷衣見狀冷笑了聲。「充盈皇上的後宮可不就是皇後該做之事?只不過皇上還真是老樣子,搶了自己兄長的未婚妻不夠,現在連他兒子的女人都要搶。哦!差點忘了,就連那張龍椅也是——」
「董荷衣,你別以為朕不敢殺了你!」盛豐帝雙眼怒紅,眼神似乎會將她給生吞活剝。
然而她卻不怕,甚至朝他伸長了脖子。「殺呀!我等著!」
盛豐帝見她毫不在意的模樣,險些要伸手捏斷那細頸,卻在看見她那張美若天仙的容貌時心頭一痛。
「別以為朕不知你在想什麼,想去陪朕那個英年早逝的哥哥?別作夢了!」盛豐帝眯著眼,又道︰「你是朕的皇後,這點就是你死了也不會改變!」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初戀,也可以說是這一生的最愛。
直到現在他都記得兩人初見時的場景,僅是一眼,他便深深愛上如凌波仙子般美麗動人的董荷衣。
偏偏這樣完美的女人,卻是父皇母後內定的楚王妃,當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簡直是晴天霹靂,他不肯就此放棄,央著母妃去幫他求娶。
賢貴太妃愛子心切,舍不得見他如此難受,另一方面則是貪圖董家之勢,有了董家的支持,他被立為太子的機率也大了些。
然而被皇帝內定的楚王妃,豈容得他人覬覦?于是賢貴太妃想出了一計,設計董荷衣落水,再讓自家兒子將人救起,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的名聲受損,自然當不成楚王妃,除了嫁給她兒子之外,誰還能娶她?
就是君麒楓不在意,堅持要娶,可隆興帝如何肯丟這臉?最後只能指了董荷衣當端王妃。
然而董荷衣性子看似溫婉,卻是十分的剛烈,寧可長伴青燈也不願嫁,最後還是賢貴太妃以董家一門的性命要脅,才讓她妥協。
如願抱得美人歸,讓盛豐帝高興不已,然而當他在新婚之夜想一親芳澤時,董荷衣卻以發釵抵著自己的頸子,告訴他,若是敢踫她,她就將釵子給刺進去。
盛豐帝是真心愛著她的,自然不願她死。
他知道她與君麒楓自幼一塊長大,若不是因為他橫插一腳,如今她早已如願嫁給了心上人,但他不怪她,他天真的認為,只要他對她好,她遲早會接受他。
為此,他想盡辦法謀奪皇位,他認為只有成為這片國土中最尊貴的人,她才會將目光轉向他,所以他願意等,等到他如願登基為帝時,相信她也會心甘情願的投入他的懷抱。
沒想到他等到的,卻是她在得知先楚王因他所死後,與他徹底的決裂。
董荷衣那雙寫滿挑釁的美眸因失望而微微一黯。「君盛,你用無恥的手段強娶我,又害死了麒哥哥,奪了屬于他的帝位,現在居然連楚灕的心上人都想強取豪奪,你難道忘記自己答應過我什麼?」
對于眼前的盛豐帝,董荷衣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她本該有段美滿的婚姻,如願嫁給心上人,相夫教子,成為對方敬重珍愛的皇後,可這一切卻因為眼前之人與她那貪慕權勢的父親而毀了。
她的美夢碎了,甚至得忍受當那殺了她愛人的男人的妻子,沒人知道她內心有多痛苦,多麼想跟隨著君麒楓一起死去。
但她不能,她那自私自利的父親以母親的性命相逼,讓她好好當皇後,不要動什麼歪念頭,要是董家因她的緣故毀了,他會親手送母親歸西。
因為這個威脅,這些年來她被迫當一個稱職的皇後,被迫與盛豐帝站在同一陣營,去對付君楚灕,麒哥哥唯一的孩子……
若她不照著做,受折磨的人不會是她,而是那自小疼愛她的母親。
她恨極了眼前的盛豐帝,恨不得一刀殺了他,但她不能,太後年紀大了,沒辦法庇護君楚灕太久。
就算君楚灕並不知除了太後之外還有她在暗地里幫助他,她仍無悔。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她要替麒哥哥保住唯一的血脈,讓他能夠迎娶心愛之人,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夠做的事。
看著眼前就算是滿臉恨意卻依舊美得驚人的董荷衣,盛豐帝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並非天生喜愛,這輩子除了董荷衣,再不可能愛上其他女人,偏偏董荷衣對他不屑一顧,恨他入骨。日日夜夜對著自己心愛之人,看得著踫不著,就算他再有自制力也做不到無欲。
他害怕有一日會忍不住強要了她,以她的個性,若真發生那樣的事,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可以接受她恨他、無視他,卻無法接受這世上沒有她。
所以他開始廣納嬪妃,將對她的渴望發泄在這些妃子的身上,而被他納進後宮的嬪妃,每一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董荷衣的影子,有的眼神像她,有的鼻子像她,有的則是身形與她一般無二……